文／陳復

陽明無法「坐視民困而不能救，心切時弊而不敢言」，只有大膽讓兩位上級長官體認到強徵聚斂恐有不測風雲，並承諾自己會徹底解決問題，讓廬陵人變得「息訟興讓」，否則如果覺得我這知縣工作不稱職，就立即將我罷免，我王某人心甘情願「死且不朽」。

說話已經把這條命都端上，講到這麼嚴重的程度，顯然長官買他的帳，這兩面手法奏效，省級與府級長官都同意不用再跟廬陵百姓徵收葛布。

我覺得王陽明已經開始發揮他平生最拿手的本領，簡單來說就是四兩撥千金的手腕來辦事，這是種完全不典型的空軍戰法，常常把握住關鍵問題，採取迅雷不及掩耳的辦法，聲東擊西的搞轟炸性宣傳，帶給人莫大震撼，然後在對手神經知覺被麻痺，暫時不知該如何回應間，就將問題清理得乾乾淨淨，如船過水無痕般跟受驚的你笑著說：「雖然江湖險惡，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然而，重點更在陽明這種高明手腕拿來實踐他由衷相信的道義，他真相信儒家常談的經世濟民，而且還真想付諸實踐，當書呆子開始用聰明的辦法來實踐他由衷憧憬的理想國，你還能說他是書呆子嗎？你只能自嘆倒楣夜路沒打燈開車，竟然撞到大山了。

接著，朝中發生一件大事，就是劉瑾伏誅。這伏誅的過程相當戲劇化，首先是八虎窩裡反，其中有隻大老虎想爭當虎王，此虎就是張永（1465～1529），他脾氣特暴躁，作為一號太監，人卻面惡心善，比較有良知，或許做任何行業就應該像那個行業的樣子，人當太監還是想幹一番大事業，剛開始張永跟著劉瑾過著混吃混喝的日子，但他很快就不滿劉瑾那種作威作福的態度，經常跟劉瑾唱反調，惹得劉瑾不高興，下個命令讓張永到南京養老，免得劉公公我看見心煩。

張永得知消息，憤怒異常，直接到老大朱厚照面前告御狀，老大對此未置可否，直接敦請劉瑾過來對質，本想三人商討個究竟辦法，劉瑾氣急敗壞來到金鑾殿，口沫橫飛跟朱厚照闡釋為何要派張永到南京養老的道理，沒想到這張永看不慣劉瑾那張著滿口黃牙的難看嘴臉，當場捲起袖子往劉瑾臉上就揮出拳頭，嘴巴還喃喃自語講著國罵（請自動消音），讓金鑾殿變成武打擂台，兩人揪成一團你來我往，這倒讓平日見慣大場面的朱厚照實在看不慣了，他當場擔任裁判長的角色，吹著哨子大喝一聲：「住手」！

終於讓眼露兇光的兩位江湖大流氓，不得不雙手緊握住拳頭，停格在那裡半晌，狠惡瞪著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