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也照
中午時分的咖啡館人聲鼎沸,我委身坐在周圍座椅皆被抽走的小圓桌前,不解這應該出現在食店裡的喧囂打哪兒來,卻出乎意料地感到自在。陣陣咖啡香在暈黃的空氣中架起流動線譜,人聲杯碟碰撞聲交雜如其上的快節奏音符,唰唰流過我的耳際。
鄰桌三五位已過中年的老伯正談論著他們想像中的峇里島。「到時候再把球竿帶去」,即將遠赴的那一位說,「這才是人生哪!」
我低頭,默默讀著眼前的《愛上萊特》,一個有關兩個藝術靈魂在有違世道的背景下相互追尋的故事。「我一直站在生命的旁邊看著它漂過。我想要到河裡游泳,我想要感受水流。」小說第五十五頁,女主角梅瑪在日記裡寫道,故事尚未展開,卻已注定了漂流。
咖啡揉雜著奶香的苦味使我清醒,卻也令我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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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幾天我都在與體內轟然來襲的風暴對抗,說精準一點也不是對抗,而是消極抵抗,原以為這場風暴會一如往常在撤下大雨後迅然離去,但是沒有,低氣壓的渦旋持續爬上我的腰背、太陽穴,以及眉間,我愈是急著將它們趕出自身疆界,它們愈是執意插旗攻掠。
終於,昨晚,在紊亂的氣場干擾下,三個孩子不停歇的輪番找媽媽成了惱人的雷達,一點點爭執和拖延都足以使我的理智斷線,我對孩子們發了脾氣,近乎哀求,請她們能不能可不可以在大人累了一天之後配合一點?孩子們靜默,我走向房間,在關上房門後也潰了堤,此時我知道自己已違背了所有溫和堅定的信念,但是我真的好累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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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咖啡館的玻璃門,明顯較前幾日清冷的空氣拂面而來,這裡是永康街,體貼的先生要我一個人出來走走,他可以搞定雙胞胎。方才那杯拿鐵的溫潤以及稍早步行至師大的餘熱使我身體膨鬆,腦袋也清朗許多。我突然想起闔上書頁前最後映入眼簾的那段話:「光作母親是不夠的:牡蠣也可以作母親。」
是的,我一向以此自許,然而有些時候我們還是必須向牡蠣學習:牡蠣會痛,但是牡蠣不會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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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