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正雄

母親在自家樓下賣菜，最近因換了膝蓋暫時無法做生意，只好由我代班。其實我並非沒有賣菜經驗，只是隔了好一陣子，客人、價錢都生疏了，反應也沒以前那麼快。

隔壁攤一位賣果乾的熱心大姐，看我面對客人反應總是慢半拍，常主動幫我解圍，大概是在母親的菜攤旁看多了，比我還更熟悉。我忍不住讚美大姐好會做生意，她笑著說，七年前，她可是比我賣的菜還要菜。

當時，大姐在家專心當家庭主婦帶小孩，不料丈夫突然中風，一下子，經濟的重擔全落在了她身上。婚前，她只待過工廠，現在為了照顧丈夫、小孩，加上收入的考量，從未做過生意的她，決定到菜市場闖一闖。

看來尋常的菜市場，卻是個殘酷的競技場。一個不到一坪大的路邊攤位，半天租金從幾百到數千都有，如果客源穩定倒還好，問題是現在很多消費者都被乾淨、貨物齊全、有冷氣的超市吸走，很多攤販忙了半天，所得可能連付租金都不夠，做白工者比比皆是。但因為自身條件限制，大姐只能繼續在菜市場打拚。

大姐賣過很多東西都賠本，不知如何是好。那時，恰好一位賣果乾的同學得知了她的狀況，問她要不要來試試看？於是，大姐便先到同學那裡，當一個「高年級實習生」。

剛開始，大姐面對客人的提問總是支支吾吾，只會傻傻地讓客人一直試吃，也不知如何推銷；若是客人每種果乾各買一點，因價錢不同，頭腦便立刻打結卡住。為了生活，大姐只能逼自己的頭腦快速升級，雖然中年人動作、反應沒有年輕人靈活，但優勢就是肯吃苦，還有豐富的社會經驗。

口拙的她，反覆練習台詞，記住每種果乾的特性，還模擬如何客人互動，從每一次的失敗中反省改進。如今，在炎熱的夏天理應滯銷的果仁和果乾，竟被她賣得嚇嚇叫，讓一旁的我十分折服。

突然覺得，像我和隔壁大姐這樣的中年人，彷彿是產量過剩、價值下跌的成熟水果。有人讓自己成了堆肥，有人賤價出售，大姐則是讓自己加工升級而擁有了新的生命，就好像她攤位上，那一朵朵澄黃晶瑩、像太陽一樣燦爛的鳳梨果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