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賽夏客

30年前，班上有一個非常有才華的學生，因自然科實驗班的機緣被我帶了六年。畢業後，他有如斷了線的風箏，音訊全無，直到召開同學會才與他再次重逢。

此時，他已從軍職除役，賦閒在家，才40出頭，空有一身才華，卻只用在養鳥怡情。我心想，不如邀請他到學校代課，帶入新氣息，激盪一池死水。

為了向學生證明自己小時候各科成績都很亮麗，有一天，他拿了一本泛黃的手札來學校。這本手札是他父親親手製作的，裡面有他國小每一次月考的成績與排名，父親還用毛筆寫下對孩子的期勉，字跡工整，所有的愛都透過筆尖流露了出來。

這是一本很有「重量」的手札，但翻閱時得小心翼翼，唯恐弄破了薄如蠶翼的紙張。我翻了翻，發現當他成績退步時，父親沒有指責，也沒有情緒性的字眼，更多的是一聲聲的勉勵與關愛，一句句都是為父者的肺腑之言。

手札裡面還夾了一封信，應該是這個學生國、高中時期不長進，被父親摑了一巴掌後寫的。原本溫文儒雅的父親竟然動粗？應該是他當時的行徑過於囂張，惹得老父不得不下重手，事後再語重心長地跟孩子筆談、開導，讓他在一收一放之間成長。

我問他：「當時父親寫的這些話語，有些字詞滿艱深的，你看得懂嗎？」

他直率地說：「哪看得懂？不過從父親認真書寫的表情，看得出他是愛我、關心我的。爾後，隨著年紀漸長，再回頭看，也就了然於心了。」

他說，父親的手札就像一盞明燈，照亮他前進的道路，只是身處青春狂飆期，橫在眼前的障礙往往擋住了那盞微弱的光源，因而誤入歧途，荒廢了一段寶貴的光陰。

不過他很慶幸：「每當我感到茫然，想放棄時，心中總是會出現手札裡父親的話語。這些話像是一股強大的力量，拚命拉住了我，而我就這樣帶著滿身傷痕爬上岸來，回到父親的身邊。是那分溫暖融化了我這座冰山，也才有勇氣重新再出發。」

父親的手札，是他成長的印記，也是指引他走向正途的明燈，更是無法取代的綿密親情。

與其說那是一本手札，不如說，那是一本愛的存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