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記者陳俊、郎秋紅、孟含琪

二合屯位於吉林省舒蘭市上營鎮，受地勢等自然環境影響，降雪期超過三個月。白雪皚皚的美景，關東風情的村貌，在攝影愛好者的鏡頭裡成了一幅幅美不勝收的畫面。

二○一六年以前，這裡還只是以農耕為主的小山村，愈來愈多的遊客循著攝影愛好者足跡來到這裡，二合屯成了遠近聞名的吉林雪鄉。僅二○一七年一個雪季，這裡就接待了十萬多名遊客。

二○一六年開始，當地政府逐步加大對二合屯冰雪旅遊的投入和管理，一邊引導民間資本進駐，一邊規範村民的經營行為。為了促進旅遊業健康有序發展，舒蘭市協調成立商家聯盟，對民宿制定統一價格和標準，以及管理和規範，制定獎罰制度。設立公開監督舉報電話，保證二合屯冰雪旅遊的良性營運。現已形成由政府、企業、當地村民三方共同規畫發展的業態，二○一七年旅遊收入超過人民幣一千萬元，雪季時日均客流千餘人次。

走出去的人回來了

一鋪門簾將風雪隔絕在外，在二合，林海農家院總是歡聲笑語最多的那個。「溫一壺老酒，約幾個朋友……炒盤山野菜，就來林海農家院……」出口成章的老闆娘，逗得遊客前仰後合。

這位有趣的老闆娘叫吳慶榮。嘹亮的嗓門，熱情的笑臉，好像田野中生機勃勃的向日葵。

二○一九年春節期間，二合雪鄉林海農家院桌桌爆滿，老闆娘吳慶榮滿臉喜氣，忙得連水都顧不上喝。誰也想不到，就在三年前，她還「油鹽不進，一心進城」。

吳慶榮出生在貧困農家，媽媽身體不好，爸爸不識字，為了供弟妹上學，初中沒念完就輟學務農。她心靈手巧，做什麼像什麼。不僅農活做得好，用畫紙糊牆、收拾漏風的房頂、用木頭搭櫃子，各類家務活也是有模有樣。雖然沒有上大學，但是生性要強的她從未放棄改變命運的夢想。

然而，靠種地改變人生真的太難了，一年忙到秋天，看不到幾個錢。村裡的男人，包括她的丈夫，整天泡在烏煙瘴氣的麻將館裡……

再也不能這麼活。在弟弟的幫助下，她幾次離開村子，跑到長春開過按摩院，在舒蘭開過拌菜店，還報考了育嬰師，學會了十字繡。雖然生意還過得去，但是她心裡始終放不下那個家，特別是孩子，兜兜轉轉好幾年，依然還得回來。

二合屯一百多戶人家、四百多人，世代靠種玉米為生。一到冬天，大雪封山，出行困難。許多人覺得致富無望，紛紛「逃離」家鄉。二○一六年，舒蘭市政府準備借冰雪優勢打造雪鄉景區，布局各類景點的同時，鼓勵農戶開農家樂。

「市領導反覆找我談了四五次，讓我開店，我堅決不同意。這雪景我早看夠了，還能有人花錢看？我要去大城市做買賣。」吳慶榮回憶。架不住領導三番五次地勸，二○一六年末，她花了人民幣幾萬塊錢收拾了一下自家房子。沒想到景區陸續湧入近萬人次的遊客，才兩三個月她就收回本了。

「其實，把景點承包給大企業更省事。」在舒蘭市委書記李鵬飛看來，鄉村振興的根本目的是要富民，讓農民不背井離鄉也能賺錢。於是，政府幹部挨家挨戶動員農民，一百多戶村民入股雪鄉景區這一新致富項目，三十多戶農民開起了農家樂。

為了加強基礎設施建設，政府為全村安裝了上下水（給水及排水系統），實現室內廁所全覆蓋，新建汙水處理廠、生態停車場、遊客服務中心……

從務農轉變為經商，很多村民對鄉村遊認識還不到位。政府委託舒蘭市旅遊文化產業投資開發有限公司加強景區運營管理，公司副總經理楊鳳艷專門負責培訓。她帶大家到市裡學習，還制定了嚴格的服務標準：上菜時手指頭不能摸盤子邊，晒豆角乾要認真挑揀、不允許有雜物……

嚴格的管理帶來了良好的聲譽。第一個雪季，雪鄉接待遊客八千人次，人民幣八十萬元收入；第二個雪季，遊客激增到十萬人次，收入增加到一千萬元。

時值第三個雪季，雪鄉的人氣仍在增加，愈來愈多走出去的人回來了。

玩雪之餘喚醒鄉愁

今年冬天雪少，東北多地「雪鄉」、「雪村」陷入少雪尷尬。但在二合屯，遊客依然玩得很嗨。走在村路上，家家戶戶掛起大紅燈籠，院子裡圍著雜木柵欄，金燦燦的玉米製作的黃金屋吸引了很多遊客拍照留念。「威虎山寨」景點還原了電影《林海雪原》場景，遊客可以與村民互動，體驗情景再現。

關東煙具博物館裡，珍藏著琳琅滿目的東北老物件。在雪鄉劇場，遊客被二人轉逗得捧腹大笑……整個屯子充溢著原生態的關東文化風情。

舒蘭市副市長明繼國說，二合屯四面環山、窩風存雪，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為雪鄉景區帶來優質雪資源。當地聘請專業的設計、管理和運營團隊，打造了滑雪場、雪圈公園、雪地迷宮等冰雪項目。但景區不等雪也不靠雪，注重挖掘原汁原味的民俗文化資源，讓遊客除了玩雪，更在民俗遊中產生歸屬感，喚醒鄉愁。

除了品嘗色香味俱全的東北菜，遊客最喜歡與農家樂的老闆互動、講笑話，村民們樸實的段子常常逗得遊客笑聲不斷。「做買賣如做菜，用心才有味。」舒蘭市旅遊文化產業投資開發有限公司董事長白雲飛說，「我們決定不了雪量，但能決定服務態度。除了硬體設施，我們還要讓遊客感受到東北人用心待客的熱情。」

冰雪旅遊

為農民帶來更多機會

在二合屯，47歲的村民孟慶國藉著村裡發展冰雪旅遊之機，「變身」為雪鄉的表演達人。他曾以務農和打零工為生，如今不僅收入提高了，才華也得以施展。

「天王蓋地虎！」孟慶國站在木頭搭成的「山門」上，大聲向遊客喊道。他正在扮演站崗的土匪，身披羊皮襖，頭戴大棉帽，斜挎一條「獵槍」。

「寶塔鎮河妖！」來訪的遊客也大聲回應了他。

這是電影《智取威虎山》的經典對白。遊客對上了台詞，孟慶國才打開「山門」迎接。今年1月，這處「威虎山寨」景點開放後，孟慶國就到這裡當起演員，扮演各種角色與遊客進行互動。

「一到山寨裡我就像換了個人似的，換著法逗大家笑。」孟慶國說，自己十分喜愛這份工作。「原來冬天農閒的時候，大伙沒事幹，就聚在一起。」孟慶國說起了自己編的順口溜，「農民貓冬閒時多，不是麻將就撲克。玩得多，看得多，熱熱鬧鬧湊一桌。輸的愁，贏的樂，贏了請客把酒喝」。

二合屯冰雪旅遊的發展，為村民提供了施展才華的「舞台」。 一口東北話，再配上羊皮襖等道具，孟慶國演得惟妙惟肖。他還將威虎山寨裡的每一處設施、每一個擺件都編成了段子、講出了故事。

為了讓遊客更有興致，孟慶國白天在景區表演，晚上回到家就窩在炕上，在社交媒體上看有趣的視頻。他把其中有趣的元素記錄下來，融入自己的表演中。「不是看人家鬧著玩，而是在想著怎麼提高咱們這個山寨的樂趣。」他說，「麻將館早黃了，現在成了郵局。」

「現在我們兩口子一個冬天就能掙2萬多元。」孟慶國說，「關鍵是心裡頭充實。」

絕不能忽悠遊客

「老闆娘，今年雪大不大？我們想去舒蘭過年，提前預訂你家房間。」「現在雪少，要不您關注我的朋友圈，看啥時候下大雪再過來。」農家樂老闆孫琳琳拍了2張外景照片，在微信裡回覆道。

孫琳琳去年投入人民幣200多萬元擴大了農家樂規模，現在手頭正緊。但是她仍然不斷地「勸退」遊客。「誠信很重要。」她說，「我們做農家樂不能圖賺快錢。」

隨著景區知名度逐漸提升，遊客愈來愈多，如何避免宰客欺客騙客現象，是從政府到商戶共同思考的課題。

景點門票、農家樂餐飲、住宿費用均由旅投公司統一定價，標準並非參照熱門景點，而是參照周邊區域消費水準，確保價錢公平公正。政府還組織所有商家成立誠信聯盟，每家繳納質量保證金，對誠信經營的給予獎勵，對出現投訴且情況屬實的，扣錢處罰；情節嚴重的，上報工商、質監部門進行行政處罰。

有一家農家樂用10桌的飯菜接待了15桌客人。舒蘭市旅遊文化產業投資開發有限公司副總經理楊鳳艷得知後，要求退還5桌餐費，並對老闆批評和罰款。「不能因為景區發展快，自己膨脹更快。」她說。

幾天前，二合屯迎來一場瑞雪。楊鳳艷趕緊拍了一段「抖音」上傳。她說：「我們會想盡各種辦法營銷，但不能忽悠遊客，大家要共同守護好吉林雪鄉這塊金字招牌。」

新華社港台部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