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嘉雯

事實上，我們只需要翻開《紅樓夢》，很快地，便會在第二回的回目上看到「揚州城」。小說中的女主角林黛玉，因母親賈敏、父親林如海相繼病逝在揚州城，因此這裡成為她一生最懷念的地方。日後，賈寶玉深知林妹妹一提到揚州城，便有無限的傷感，於是特地為她編了一個充滿童趣的揚州「黛山」奇幻故事，其中又飽含了過年的歡樂氣氛，這才使得林妹妹稍稍紓解了鬱結的愁懷。

有趣的是，林黛玉這位自小便離鄉背景、寄人籬下的小姑娘，日後卻始終說著一口揚州話。她跟賈寶玉賭氣的時候，嬌聲地說：「偏說死，我這會子就死！」心平氣和實，則問道：「你這會子打哪來？」不耐煩的話，又直言：「這會子夜深了，我也要歇著。」「這會子」不僅是黛玉的口頭話，而且還是道地的揚州話呢！

還有，北方人習慣說「剛才」，而揚州人卻說「才將」。林妹妹曾對寶玉說道：「才將打發人，教你明兒一早快到大舅母那邊去。」或是自嘆：「才將做了五首，一時困倦起來，撂在那裡……」，有人統計過，《紅樓夢》裡的揚州話，竟有150多個例子！

而八十回後，林妹妹曾就著剛熬好的粥，吃了一點五香大頭菜。這可是離揚州不遠的宿遷傳統名菜，自明代以來便有正德香菜的美稱。它的工序頗為繁複，需將曬乾的大頭菜與炒熟的精鹽，以及花椒、胡椒、八角、桂皮、茴香、醋等佐料拌勻，封入壇內，直待其色澤鮮黃且完全入味後，方可食用。正宗的五香大頭菜不僅香味純正、口感爽脆，對於林黛玉的食欲能有所增進，更重要的是，滿足了她所懷念的家鄉味！

值得留意，曹雪芹會這麼熱衷表現揚州的詩詞、文學、音樂、景物、飲食和語言，這一切都與他的祖父曹寅坐鎮揚州，擔任過兩淮巡鹽御史有關。曹寅不僅在揚州整飭鹽務，而且還在高旻寺修建行宮，用以接駕。他當年辦公的衙門──鹽漕察院和揚州鹽院，就在今天汶河北路的皇宮廣場。曹雪芹將此寫進《紅樓夢》裡，就成了黛玉魂牽夢縈的家園，也正是林如海署理鹽政的揚州院使。

而曹寅數度迎接康熙聖駕的史實，也被轉化為元妃省親的段落，寫入《紅樓夢》，賈府中人為此建造了天上人間的大觀園。而真實的接駕地點之一，便是今天揚州的高旻寺，此處挖掘出雕刻著「有鳳來儀」的門墩石，而這四個字轉入小說裡，便掛在了林黛玉居「瀟湘?」的門匾上。

此外，瘦西湖的友竹居、瓜州鎮的大觀樓、曹寅校刊《全唐詩》的天寧寺……在在都與《紅樓夢》產生了千絲萬縷的關聯。值得我們深度追尋，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