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牧雨

「寒夜客來茶當酒，竹爐湯沸火初紅；尋常一樣窗前月，纔有梅花便不同。」 ──宋代．杜耒

天冷地凍，夜闇幽冥，這時有客來訪，想必非普通朋友。主人的興奮之情，是可想像。此時合當飲酒祛寒敘舊，主人卻以茶當酒待客，其中原因，我們從杜耒詩的最後兩句，當可知曉一二。

「尋常一樣窗前月」說的是主人，「纔有梅花便不同」說的是客人。梅與月被文人稱為「雙清」，皆清淨出塵的代表，指客人為梅，主人為月，自是對客人的稱許。如此客人，待之以茶應該比待之以酒來得恰當吧？

杜耒的這首〈寒夜〉詩，後來成了中國最家喻戶曉的茶詩，也是當今許多有關茶的活動，一定引用的詩句；「以茶代酒」，也成了以茶待客時常被引用的詞句。

以茶待客，並不失待客的禮數，在中國人的生活裡，茶的重要性不下於酒。

茶進入中國人的生活，起源甚早。根據陸羽《茶經》的記載：「茶之為飲，發乎神農氏」。《神農百草經》有「神農嘗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荼而解之。」之說，可見剛開始，茶以藥用為主。但也有另一傳說，說是神農氏在樹下燒水休息，偶然之間一片茶葉被風吹進滾水之中，神農氏引用之後，發現開水變得更為清香甘甜。而且，飲後神清氣爽，思慮變得更為清明，精力顯得更為充沛，從此，茶被推廣成為中國人日常不可或缺的飲料。

雖然學者們普遍認為，早在西元前三世紀之前，茶在中國就已經非常盛行。但是根據史料，直到西元前三世紀之後，中國才出現有關茶葉的文字記載。

剛開始，中國並沒有「茶」這個字，而是被記載為「荼」，後來「荼」慢慢轉變成「茶」，而且，中國人也逐漸發展出將茶葉乾燥並加工的技術，使得茶得以長久保存，口味也多樣化了。茶並且被當成貢品，貢給皇上飲用；同時，客棧、酒店、飯館也開始供應茶水，並販售茶葉，於是茶進入中國人的生活之中，而且成了生活不可或缺的必需品。

後來，因為一些知識分子的投入研究，使得中國發展出極其精緻的飲茶文化。其中，被稱為茶聖的陸羽所著的《茶經》，詳細記載茶的起源、特徵、品種、加工過程、器具、茶的沖泡、茶具、不同地域的水質、茶的藥性以及飲茶的傳統習慣等，在中國的茶文化之中被奉為飲茶的「聖經」。這本著作，對中國飲茶文化的推廣與精緻化，有其極大的貢獻。

茶既然成為中國文化不可或缺的一環，中國文人自然也留下不少與茶有關的文章與詩詞。從這些詩詞裡，我們能更進一步了解到中國文人如何看待飲茶文化。

試看唐朝錢起的〈與趙莒茶宴〉詩：「竹下忘言對紫茶，全勝羽客醉流霞。塵心洗盡興難盡，一樹蟬聲片影斜。」以及同時代僧人靈一的〈與亢居士青山潭飲茶〉：「野泉煙火白雲間，坐飲香茶愛此山。岩下維舟不忍去，青溪流水暮潺潺。」兩首詩皆描述與好友飲茶，滌塵去汙、俗念不起，通體輕盈，身心雙暢，最後竟至不忍離去的心情。

而盧仝〈走筆謝孟諫議寄新茶〉，更將喝茶的絕妙感受以極其白話的語句來描述，極為傳神：「一碗喉吻潤。兩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喫不得也，惟覺兩腋習習輕風生。」

從此，「兩腋風生」也成了日後最常引用來描述喝茶的絕妙意境的詞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