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百合

看著母親低頭啜一口湯，嘗一匙料，整張臉露出幸福滿足的模樣，昔日在廚房裡的挫敗，頓時煙消雲散。她邊吃邊說：「嗯！地瓜鬆軟、紅豆綿密，湯圓飽滿、薑汁微辣，在寒冬的早晨喝上一碗，真是從頭到腳都暖和了！」

母親生養七個孩子，她的一生有超過三分之一的時間都在廚房度過。在冰箱尚未普及的年代，天沒亮就要早早起床，除了煮早餐，還要現做八個飯盒。接著就是提個大菜籃，去市場採買當天所需的食材。

經年累月料理全家九個人的餐食，讓母親練就了一身好廚藝，不但家常菜、宴客菜駕輕就熟，就連北方日常麵食、南方精緻點心也難不倒她。

昔日物資匱乏，主婦連基本的食品加工也須略知一二，母親釀製的醬油、梅酒，醃製的豆豉、腐乳，都是我童年時的珍饈美味。至於節慶應景的食物，從香腸、臘肉、年糕、元宵到粽子、菜頭粿，母親也會盡可能地用最方便取得、簡單價廉的食材來製作。雖然在清貧的歲月無法大快朵頤，多少也滿足了七個孩子的味蕾與肚腹。

這幾年，母親失去了施展廚藝的舞台，一方面高齡已九十三的她，動作與反應都漸趨遲緩，我們不敢再讓她下廚；二方面，孫輩們西式飲食的胃口，也使得母親的料理不受青睞。無法有所發揮的母親有著極深的失落感，經常覺得自己老而無用，不時喃喃自語：「我做的都是些老菜，沒人愛吃！」

為了讓母親的料理後繼有人，一向在廚房被嫌棄連刀都不會拿、菜都切不好的我，特別請母親坐鎮指導，一回生、二回熟，我的料理逐漸有了母親曾經熟悉的古早味，她的失落感，也因為有人傳承而被療癒了。

如果說，還能正常地吃喝就是一種幸福，期盼母親的晚年，也因為我的料理，能繼續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