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旺山

記得幼稚園時，阿嬤總喜歡將我得來的獎狀，高高掛在客廳泛白的牆上，依心算、體育競賽等排列整齊，成為家裡另類的景點。每當客人來訪，阿嬤就會化身導遊，像是在介紹台灣之光般，細數牆上各種獎狀的來由與特色，臉上燦爛的笑容，毫不掩飾滿心的驕傲。

我的父母皆是極重度身心障礙者，我又是長孫、獨子，集三千寵愛於一身，只要是能力所能及，只要是我想要的，阿嬤都會盡其所能地滿足我。就是犯了錯，阿嬤對我也比較包容，雖然籐條、木棍的伺候絕不會少，但只要怒氣消了，她又會變回那愛孫如痴的模樣。

我升上國一後不久，阿嬤就因積勞成疾撒手人寰，牆上一幀幀的驕傲與阿嬤對我的疼愛，也跟著她滿心的遺憾，一同帶往天國去了。之後，我就像脫韁的野馬，肆無忌憚地逃學、翹家，到處惹是生非，使得家人擔心、失望，惶惶不可終日。若是阿嬤還在的話，肯定會打得我皮開肉綻、痛哭流涕。

幾年過去，惡習難改的我，終於跌入囹圄的高牆中，而這一跌，已是十年過去了，家人、朋友也一一從我身邊離開。這時，我才體悟到，阿嬤的笑容背後，原來是隔代教養、苦盡甘來的驕傲；打罵教育的背後，原來是恨鐵不成鋼的心痛。如今，回憶起阿嬤的笑容，甚或是打罵，總讓我鼻頭酸酸的，但心裡卻感到無比溫暖。我好想要阿嬤再打打我、罵罵我，讓我再次感受有人關心、有人愛……

而今，阿嬤已逝世多年，父母也都歸於主的懷抱，想再被人疼愛，都只是奢求。一無所有的我只能自食其力，既然是自己跌的跤，就得自己爬起來，在現有的資源中，尋找一個翻身的機會。無論是就藉由閱讀充實自我，抑或是參加技能訓練提升競爭力，都要比顧影自憐、坐以待斃來得好。

我期盼，自己在跨出高牆後，還能做一個讓阿嬤感到驕傲的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