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龍子睿
秋去冬來,紅豔豔的柿子,就這麼從高高的枝頭上,飛落尋常百姓的果盤上。水果攤販常將又大又甜的柿子擺在最醒目的位置,等待買主「一親芳澤」。
傍晚,我與父母一起出門散步,父親見到漂亮的柿子,忍不住兩眼「發光」,笑著對我們說:「買幾顆柿子吧!」說著,便挪動起不靈便的腿腳,慢悠悠地湊近水果攤。我走過去幫他挑柿子,忍不住囉唆了兩句:「爸,柿子寒涼,又不好消化,您少吃點。」聽罷,父親樂了:「嘿!以前,我和你媽也是這麼叮囑你。」
仔細想想,的確有這麼回事。父親和母親曾多次教訓貪吃柿子的我:「柿子雖然好吃,但不要一下子吃太多,肚子會不舒服。」沒想到,如今風水流輪轉,反倒是我來叮囑白髮蒼蒼的父親了。
我愛吃柿子,十有八九是父親將喜愛柿子的「基因」傳給了我。小時候,每逢柿子上市,父親總是一袋又一袋地買回家,與我一起大快朵頤。然而中醫云:柿子性寒涼,脾胃虛寒者不宜多食。那會兒,母親看我們父女倆大口大口地吃著柿子,經常皺著眉頭反覆叮囑父親:「別給孩子吃太多。」一開始父親不以為然,直到有一次,我因為吃太多柿子得了腸胃炎,得去醫院掛急診,之後,他便再也不敢不聽勸了。
於是,吃柿子這件事,成了我與父親之間的「博奕」。他還是會買柿子回來,但卻是「有區別」地吃——他自己一次吃掉好幾個,卻只分給我半個。遇到這種不公平待遇,我可不樂意了!我的嘴裡塞了半個柿子,滿耳朵都是嘮叨:「小孩不要一下子吃太多柿子!」可我倔強的小手,仍堅持不懈地鑽進父親懷裡,只為搶奪一顆圓溜溜的大柿子。
搶奪戰與哭哭鬧鬧的「悲劇」上演多了,最後,父親竟然「妥協」了——等我睡著了,才偷偷摸摸地吃柿子!有一天夜裡,我起床上廁所,發現父親和母親一邊痛快地削柿子吃,一邊感嘆:「養孩子可真不容易!」
從「搶奪戰」變成「游擊戰」,再後來,父親為了我,乾脆減少買柿子的次數……一眨眼,父親「克制」柿子的歲月,過去了好多年。現在,我終於長大成人了,父親曾經的「枷鎖」也終於可以解開了。只是,父母親悄悄地老去,他們的腸胃,從壯健的中年走進了如孩子般脆弱的老年,為了照顧他們的健康,我又得親手為他們套上一個嶄新的「枷鎖」。
唉,想想父母為了我們,曾經「犧牲」、「克制」的東西,又何止是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