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風徐行】遇見外來種青蛙

文/劉克襄 |2018.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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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劉克襄

學校操場的角落,有一橫跨小水塘的舊木橋上,清晨時分,出現了一對緊緊背負的蛙類。雄上雌下,雄小雌大。看來處於交配狀態,同時繼續移動中。

原本我以為,牠們是台北盆地常見的澤蛙,或者黑眶蟾蜍,但此對的蛙皮並未布滿大小不一的疣粒,或者是小瘤,眼睛亦無黑眶。再趨近細瞧,腳趾具有鮮明吸盤,長腳赤蛙的可能也被否定了。

眼前明顯是一對樹蛙,但不遠的山頭就有台北樹蛙,我見過多回,熟悉這老鄉。這一對卻彷彿來自外星球,不論色澤或斑紋都大相逕庭,應該是其他品種。

後來,我猜測是白領樹蛙,隨即又排除這個大膽推斷。畢竟經驗裡,牠們要更接近森林的山區才是,這裡可是兩條大馬路,辛亥路和萬美街的交會口,車水馬龍的校園水塘,旁邊僅有一塊閉鎖的菜畦環境。

我帶著困惑,望著牠們慢慢往前跳,離開水域躲入草叢。在牠們離開前,試著近距離拍了些照片。回家後仔細核對,果然被我料著,真的是外來種的斑腿樹蛙。我隨即跟蛙類相關的公民科學網站回報紀錄,順便請教蛙類專家。專家審慎地補充,我紀錄的周遭山腳早已淪陷,中埔山、芳蘭山一帶都是這種樹蛙分布了。

難以想像,城市車輛頻繁往來的角落,小學校一隅的開心農場,加上小水塘,竟然成為外來種蛙類幸運殘存下來的空間。日後,還可能頑強地繁衍到其他地區。

其實,幾個月前就見過一回。我在跑道上,遇見一隻僵死的蛙類。當時觀看支離破碎的殘骸便充滿困惑,尤其是後腿內側的斑點,不像長腳赤蛙,也非盤古蟾蜍。現在終於恍然大悟。

斑腿樹蛙原本棲地在大陸對岸,當地諸多農村郊野都不難紀錄。台灣會出現,最有可能是經由園藝或動物走私,後來外溢出來。牠們製造的卵泡緊貼著浮葉或水岸。有時會隨者大小水流,甚至風力,傳播到各地。諸多小蝌蚪棲息於卵泡裡,等待時機成熟,孵化後悄然滑入水中生活。

斑腿樹蛙如何來到這個孤立的校園,我可以想像或許是一場大雨,下水道的水到處竄流,卵泡隨著旅行。又或是,某一卵泡被鳥類的腳趾沾到了,意外的攜帶而來。譬如,一隻常來此覓食的牛背鷺。

接下來的時日,這對交配中的樹蛙應該有機會,在小水塘產下巨大的白色卵泡,進而躲入下水道棲息。那兒有些盤古蟾蜍們棲息著,晚上常發出好聽的「喀、喀、喀」叫聲,日後應該也會有斑腿樹蛙類似「者、者、者」的單調喉音。想到這樣的合唱,我一點也快樂不起來。

隔天,我繼續到水塘檢視,岸邊不同位置,果然發現了兩個如客家菜包大的卵泡。斑腿樹蛙的繁殖期甚長,從二月到十一月,但北部地區比較晚,四月之後才會進入繁殖期,整個夏季為高峰。牠們在晚上活動,白天躲於樹上、灌叢或排水管中休息。

一個多月來,我在小水塘看到數百隻蝌蚪,感覺水塘充滿活絡的生命力。原本還以為是蟾蜍或澤蛙的下一代。如今看來,極可能都是斑腿樹蛙的下一代和下下一代。這些蝌蚪機靈的快速移動,機伶地躲入浮萍和水草裡。看到這樣奔竄的畫面,心頭不禁浮升微妙的隱憂。

短短十一、二年,在西海岸鄉間,許多過去沒有斑腿樹蛙的環境,這兩年忽然都有了。民眾或許會驚喜,竟有不同蛙類的到來。殊不知,非常高的比例都是斑腿樹蛙進駐,勢必排擠本地蛙類的棲息空間。而一個可能難以預測的危害,或許也會在此時產生。

突然間,我有一種對生態環境的茫然,理性無法支撐感性的無奈。除了繼續跟學校宣揚正確的保育觀念,合理的移除恐怕也得積極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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