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呂慧齡

冬天的夜來得快，前一刻伴我在人行道漫步的殷紅夕陽，頓時像潑墨漬染般，隱然不見了。道路兩旁的商家陸續開啟盞盞霓虹燈，為悄然而至的黑幕增添幾許韻味與生機。

經過新開幕的商家門口，嶄新的裝潢，特價的促銷，果真門庭若市，人聲鼎沸。眼見西裝畢挺的老闆一面鞠躬哈腰熱情招呼來往的路人，一面以輕蔑的眼神、皺眉掩鼻，催促駝背的拾荒老嫗趕快收拾散置的紙箱，低聲警告：「快走！快走！別讓妳骯髒的東西，汙染了我乾淨的店面。」

如此這般以強凌弱、倨高慢下的姿態，讓我想起一個佛教的小故事，反思什麼是淨？什麼是穢？

有一位老師父，在路上看到一個年輕人不慎掉入臭水溝。縱使難聞的臭氣陣陣撲鼻，老師父仍然趕緊過去把他拉起來，並協助他清洗滿身的汙泥。

一旁的徒弟不解地問：「師父，他全身這麼臭，您為什麼還要幫他洗呢？」

老師父嚴厲的眼神看了徒弟一眼，不疾不徐地說：「他的身體很髒嗎？那是因為你的心裡髒。」

在日常生活當中，我們是否也會不經意地犯下同樣的錯誤，攀緣傲慢汙染了琉璃般清淨的本性，心靈被外相蒙蔽，以貌取人而看不到實相與價值。

多如繁星的網路訊息中，有些令人印象深刻的影片，過了下載期限，無法再播放，彷彿一閃而逝的流星，瞬間隕歿於無形的時空。然而其產生的效益，如同熠熠生輝的亮點，早已佇留心中，隨時隨地綻放光彩。

有一部影片敘述一位美髮師，從小家境貧困，無安棲之處，時常借住親戚家，甚至睡在公園、橋下。秉持堅毅不拔的生命韌度，不怨天、不尤人，面對困境，視為學習的動力源頭，咬緊牙關、破繭而出，成就了自己的收穫與成長。

這位事業有成的美髮師，以感同身受的同理心，致力幫助無家可歸的人。經常出入在瀰漫著霉潮味的狹窄巷弄中，以俐落熟稔的技術幫迷茫頹靡的街友們義剪，讓他們容光煥發，呈現嶄新的面貌。

美髮師純淨美好的慈心悲願，如花朵吐露無限的芬芳，沖淡了暗巷弱勢族群的卑微穢氣；似黑夜裡充滿正能量的光明，幫助他們找回失落已久的自信與生命的尊嚴，激勵他們生存的勁力，重新振作。

這位美髮師感性地說，一點兒也不畏懼出入在被一般人鄙夷的環境。因為，當街友們充滿信任與感激，散發樸實無暇的眼神回報時，總讓她久久無法忘懷，從街友邋遢的外表裡，看到一顆純淨的真心，這是有錢人都難得擁有的明淨心靈。

我們的心靈清淨嗎？如何擁有像蓮花出汙泥而不染的清淨心？人們往往會依既定思惟與習性，錯看了人間的事物，蒙蔽了清朗靈敏的自性。

例如倒垃圾，是每日生活必須之事，清潔隊員忍受著內心的沉疴與身外的臭穢，為求一家溫飽的同時也幫助我們維護環境整潔，終日屈身與腥臭酸腐的垃圾氣味為伍。我們以避之為恐不及的心態倒垃圾？或是感恩的心境倒垃圾？

一窺淨穢不一不異的堂奧時，終於明白《維摩詰經》中的般若智慧，以無分別的平等心，改變既有的視角，反觀自心、觀照世間，體會人我中道的生活觀。

事實上，能夠擺脫善惡、美醜、好壞、難易、成敗等對立的觀點，無疑是一種崇高的境界，是一種不斷修行修正的能耐，也是一種究竟解脫。

當遇到困難時，一般人會因挫折而無奈，躊躇不前。有智慧的人則是在困難中找到通路，讓逆境成為助緣，就能突破困境。生命過程學會轉念，解開心結之後，處世無礙，事事圓融，多麼瀟灑自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