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離畢華
不是郵輪,所以沒有所謂「登船」的華麗感,不就是從駁船一腳跨上遊船低平的船舷,就進入船體了,反倒像到鄰家串門子似的。
進入甬道,找到自己的房間,行李隨即送到。很大的一個房間,齊全得甚至有點奢華的衛浴設備,讓人不由得馬上放水注滿按摩浴缸,倚躺在窗框望著海灣的景色,放鬆旅途中趕趕趕的快板進行曲。
假寐醒來,房間滿溢琥珀色的光彩,原來,日已偏西。上到頂層甲板,餐廳廚師們已經開始布置晚餐餐桌和食物;這時點一杯名為「虎克船長」──想也知道是吧檯調酒師瞎掰的雞尾酒,迎著南海吹拂而來的風,在體感攝氏40度的氣溫下好不清爽。
放眼看著下龍灣裡一座座喀斯特岩山,近的遠的都像剛從寶石切割琢磨而成的玉片,青蔥碧翠的插立海波之上,倒映在緩緩湧動的波面,又揉進夕陽霞光,像極了綠色緞面用金線繡了花花葉葉,這花葉一下子在這裡凋謝一下子又在那裡盛開一瓣,開開落落,渲染成安南國帶著幽微傷感的船歌。
船行緩緩,緩慢到有如時間般令人不易察覺的速度,可是當你透過相機或手機觀賞這面有如獅子蹲伏的玉片時,又有另一座宮娥青色雲鬢上的華翠似的山影移到眼前。原來船行海灣宛如在南方庭苑移動蓮步,一步一景,一景一青春,即便這青春是電影《印度支那》中伊蓮或是卡蜜兒的青春,都蒙上端麗的憂和愁。
西天的雲一片片像極佛像身上的金箔,而後,完全被染紅了,蒙上一絲鬱藍的雲絲後,便是佛前清供的紫蓮,天,已暗了下來。甲板上亮起一串串七彩的飾燈,人們一邊用餐,一邊看著其他大大小小船隻亮出碎金般的燈光在海面上撒出一群群星星的光,都忘了身在何處了。
房間在船艏旁第一間,打開房門便能看到錨室。粗大的鐵鍊尾端勾住錨頭,當我們找到波平聲靜之處準備在海上過夜時,便哐啷哐啷的將錨頭沉入水中,讓人胡思亂想的迸出板橋先生詩句:「咬定青山不放鬆,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確是,錨定之後,任海潮如何潮來湧去,我們都可以安心平穩的、猶如睡在搖籃中的進入夢鄉。
原本不敢奢望日出美景,因為一向貪睡,但,睡得飽足就自然早起,尤其心神愉悅之下,精神特別好。信步往頂層甲板走去,有一兩位遊客已找好自己認為的好位置要捕捉一日之晨,殊不知看似沒有移動的船體已經緩緩朝歸途駛去,所以不管左舷右舷的旅客都同樣可以看到猶如幻景一樣的日出。
都說海天一色,這時海面與天空正是一色墨藍,不過一轉瞬,極遠處裂出一道細縫,像新生兒嘗試睜開眼睛一樣,露出純淨無比的第一道光,隨著天空雲色說是慢實則快的不斷變換,恰與日落呈現相反的色層色溫變化,由鬱紫而絳紅而金黃而銀白而……無法用言語和文字描述的白光,白光遍照,無一不明!
這時船經理已來招呼流連美景的大家開始用早餐,而早餐過後就是回到啟程的碼頭結束行舟畫屏美好經驗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