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妙凡
早上九點多去看師父,法堂的地板已經擺滿了師父寫的墨寶「放下」二字,師父好整已暇的坐在法堂,等待會見吳伯雄榮譽總會長,看著師父,我突然想起藏經樓主殿石刻的一筆字「靜」,一顆平靜、安靜、寧靜、寂靜的心,潤物細無聲。
如家人一般,師父關心伯公前陣子到大陸的行程,談兩岸的未來,也一貫熱情的介紹大陸佛光山各個單位,宜興大覺寺、北京光中文教館、南京天隆寺、上海……出生在大陸揚州的師父,談到大陸總有一分濃濃的鄉情,師父說:「下回您再去時,我陪您去。」伯公馬上說:「大師啊!是您去大陸時,我追隨您前往。」談到山上常有客人來訪,伯公說:「通知我,我來做招待。」師父說:「好,您一起來。」
當年師父初到台灣,在時任省議員吳鴻麟居士的助緣下拿到身分戶口,而後緣分延續到伯公和他的家人,一代又一代。如是,師父視一切眾生如親人眷屬,遊歷人間往復循環,因為:「我這一生做和尚還不夠,來生還要再做和尚,為社會人類奉獻。」以大慈悲故,不畏生死,無懼輪迴,只為覺有情。
談完話後,由慈容、慧傳、覺培法師先行送伯公離開,坐在輪椅上的師父輕聲交代侍者推他往後電梯走,他要送伯公,待伯公到了一樓,師父已經在出口等他了,一直目送、揮手到伯公離開。
每次陪同師父會客,他隆重敬慎於每個緣起,送往迎來之間,一以貫之;凡和他見了面,分開後便開始了想念,只因深刻烙印於心,從此便成為永恆不滅的光,溫暖世道人心。
送完伯公,我們回到法堂,我想,九十二歲的師父,早上寫字又會客,這會兒應該休息了,結果,他不動聲色的說:「來寫字。」大夥聽了跟打雷一樣,揪著心就去備文房四寶。師父的手臂發炎,晃動就增加疼痛,舉手提筆萬分艱難。會客前已經寫二次了,一寫就幾十張……一直以來,身體給他的負擔和障礙,世間給他的批評和屈辱,為了佛教興隆,他唯忍是力,「雖千萬人,吾往矣!」他要做的事,沒人能夠攔得住。而此時此刻,我若有天眼,必見諸佛菩薩讚歎;我若有法眼,必見群魔敬畏合掌;我若有佛眼,必見群生沐浴佛光。
每次去看師父,總讓我想起師父在《往事百語.願心的昇華》裡的發願:「請讓我來負擔天下眾生的業障苦難,請讓我來承受世間人情的辛酸冷暖,請讓我來延續實踐佛陀的大慈大悲,請讓我來學習如來世尊的示教利喜。」金剛非堅,願力最堅,師父像一個辛勤的園丁,在布滿荊棘、瓦礫、土堆,陰暗潮溼的土地上,日日翻土、播種、除草、施肥、灌溉,不捨晝夜;如今,小橋流水、草原青青、百花盛放、林木扶疏,小鳥自由飛翔,風在吹,淨土在人間。
眾生有盡,我願無窮,這是星雲大師,我的師父。離開法堂時,他正神色自若,全神貫注的書寫,每一筆都是禮讚供養;每一畫,都是法輪常轉,每一幅字,唯願利樂一切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