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潘詩勤

小時候家境不好，父親為了湊足我們兄妹幾人新學期的學費，早早在春季就種下了幾畝地的西瓜，只為了趕在夏季早點上市，賣個好價錢。

農村的夏夜少了都市裡的車水馬龍與燈紅酒綠，卻有著別樣的熱鬧。夜幕低垂，遠處藍熒熒的螢火蟲忽閃忽閃的，像是夜歸人提著燈，池塘裡的蛙鳴縈繞於耳，鄰村的狗吠忽近忽遠，草叢裡的蟋蟀歡快吟唱，天上無數繁星眨著眼睛，凝視著大地上的一切生靈。

暑假中近一個月的時間，每天晚上，父親帶著我和哥哥去瓜田的瓜棚裡「看西瓜」。

我和哥哥躺在瓜棚的涼蓆上比賽數著天上的星星，卻怎麼也數不清楚。常有人說：地上死一個人，天上就會多一顆星星。我和哥哥信以為真，總是在數不清的星空中，找尋屬於爺爺和奶奶的那一顆星。

父親在一旁搖著蒲扇，一邊為我們驅趕蚊子，一邊告訴我們天上銀河的故事。牛郎織女悽美的愛情故事，深深地觸動著我幼小的心靈。

但不是每個夜晚都能安靜地躺在床上聽父親講故事，更多的時候，是要拿著手電筒和鐵叉跟隨父親巡視瓜田。我們家的瓜田靠近一座山林，夜裡有一種叫豬獾的動物時常光顧瓜田，如不及時巡視，一晚上還不知會被啃壞多少西瓜！

西瓜終於熟了。那天晚上，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星星也格外地耀眼，全家人都忙著在瓜田裡採摘西瓜。父親汗流浹背，背著一筐又一筐的西瓜，吃力地邁著步伐，把沉重的西瓜運往田頭的拖拉機。那高大挺拔的背脊，不知何時已有些佝僂。

哥哥搶著要幫父親一起抬著籮筐，並懂事地對父親說：「我一定好好讀書，等將來有出息了，能掙錢了，絕不讓您再種西瓜。」金色的月光灑在哥哥那張稚嫩的臉上，浩瀚的星空下，皎潔的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好長，哥哥似乎一下子變成了男子漢。

即便星空遙遠，模糊了年少，我依然記得，生命中曾有過一段美麗星空下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