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與圖／林一平

我多次訪問巴黎，都會到巴黎聖母院（Cathédrale Notre Dame de Paris）一遊。對聖母院最早的印象來自《鐘樓怪人》這本小說。

台灣的《鐘樓怪人》翻譯自英文「The Hunchback of Notre Dame」，實在不妥，因為小說中的鐘樓怪人並非真正主要的角色。雨果的原著小說《Notre Dame de Paris》，意指巴黎聖母院（Cathédrale Notre Dame de Paris）。換言之，聖母院建築（圖一）在這部小說有重要的意義。聖母院建築的牆簷相當特別，為了緩和建築體過於尖峭，水槽出口作成怪獸形態，名為「滴水獸」（Gargoyle ; 圖二）。雨果塑造的鐘樓怪人「加西莫多」是以滴水獸為雛型。

二○一三年一月十八日我和太太櫻芳到台北國父紀念館觀賞音樂劇《鐘樓怪人》的首場表演。音樂劇特別以一首歌〈Ave Maria païen〉（異教徒的聖母頌）歌頌聖母。

在小說中，雨果想表達一個論點：在中古時代，建築反映出社會的價值及想法。雨果詳細的敘述了聖母院的歷史演進，強調在建築演進的過程中可看出文化（Culture）及時代（Era）的轉移。於是雨果說：「Architecture is the great book of humanity.」這是音樂劇的開場歌曲︿大教堂時代﹀（Le temps des cathédrales） 的論點。

然而《鐘樓怪人》的第五章寫著：「The printing press destroy architecture.」解釋這句話要費點心思。

雨果在這本書名放了一個副標題：「1482」，因為整個故事的起點是一四八二年的顯現節（Epiphany）。讀者諸君是否注意到，一四八○年代正是歐洲印刷術開花結果之時。印刷術造成書籍的大量生產，能有效的散布思想。雨果說：「It is easier to spread ideas through printed text rather than integrating it into the architecture of a building. 」因此他下了「印刷書籍摧毀了建築」的結論。從此以後，建築成為單純的藝術形式，不再被賦予轉換及傳遞思想的主要功能了。

我於二○一二年九月目睹了保存於耶魯大學的一四五○年代印刷的《古騰堡聖經》（Gutenberg Bible ; 圖三），印象深刻，頗能感受到當年印刷術造成的震撼。音樂劇的《Florence》（佛羅倫斯） 唱著：「Un dénommé Gutenberg A changé la face du monde. （某位名為古騰堡的人士改變了這個世界）」。

《鐘樓怪人》劇中人物因個性與角色地位不同，對女主角愛絲梅拉達（Esmeralda）的示愛方式，也迥然不同。強勢狂妄的副主教弗侯洛（Frollo），愛不到就以破壞的方式毀了對方；而外表醜陋的鐘樓怪人加西莫多（Quasimodo），內心自卑，對愛絲梅拉達的愛，是無條件的奉獻，願意犧牲生命來守護心愛的人。

雨果將《鐘樓怪人》中人物的愛情寫得糾葛複雜，他的生命也遇到不倫的「永恆之愛」。在一八三一年雨果出版《鐘樓怪人》後兩年，雨果的劇本《Lucréce Borgia》（魯克蕾齊亞．波吉亞）上演，扮演Négroni公主的德魯埃（Juliette Drouet ; 1806-1883 ; 圖四）遇見他，發生一夜情。她放棄了自己的演藝事業，成為雨果的祕書兼愛人。在雨果遭受放逐的期間，德魯埃一直隨侍在旁。但雨果已有老婆，不能和德魯埃公開交往。因此寫了上千封情書給雨果，多到可以出一本書《致維克多．雨果的1001封情書》。某些文獻千秋成嗣音，言之咄咄的說，到了最後，雨果夫人認可了德魯埃，邀請她來家中吃飯。（究竟是雨果夫人認可了她嗎？還是無奈地被小三打敗？）

當德魯埃去世以後，雨果感慨的認為事歸終吉，寫道：「這場被詆毀的愛情，曾是錯誤，終究變成美德。」言下之意，風流化出綱常，不倫終成美德。

雨果和德魯埃之間是永恆之愛嗎？或許是吧。然而德魯埃寫給雨果的情書，給我的感覺幾近諂媚，例如：「You are not only the solar spectrum with the seven luminous colours, but the sun himself, that illumines, warms, and revivifies! This is what you are, and I am the lowly woman that adores you.」讀後不自覺起了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