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筆人:劉必榮東吳大學政治系教授
非洲的邦交國布吉納法索宣布與我國斷交之後,中華民國的邦交國剩下十八個。前副總統呂秀蓮警告的邦交國雪崩現象似乎正在發生。面對這樣嚴峻的外交情勢,我們該做什麼,能做什麼,是大家都在深刻思考的問題。
首先,我們需要的是一個誠實的政府,一個不講氣話的政府。五月一日多明尼加與我斷交的時候,外交部長信誓旦旦剩餘的十九個邦交國都很穩定。結果言猶在耳,五月二十四日布吉納法索就與我斷交。部長講的話和事實完全不符,只有兩個可能,一是部長在騙我們,二是部長被別人騙。
不管哪一種情況都很不應該。美國南北戰爭初期,北軍節節敗退,但林肯總統就堅持不管情勢如何不利,都必須讓國人知道真相,這才是領導者的擔當。
可是光講真話不夠,領導者還必須拿出方法。如果每次只會講氣話罵對方,這對情勢有什麼幫助?療癒系的發言,看Call-in節目就可以了。我們期待當局的是確實可行的方法。
而要找到方法,就必須認清情勢。中華民國的外交關係,是和兩岸關係密不可分的。兩岸關係不好,外交上再怎麼努力也是徒勞。兩岸不好有內部與外部兩個因素:內部因素是各國民族主義的高漲,東亞這塊區域的普遍現象,包括日本的民族主義、韓國民族主義、中國的民族主義、以及台灣的本土意識。
這些高漲的民族主義與本土意識彼此碰撞,使區域衝突變得更為易燃。以兩岸關係為例,民族主義的高漲,讓大陸變得傲慢,在外交與兩岸關係的不同意見上,容忍度也相對變低。在這同時台灣本土意識也正好高張,兩相碰撞之下,前朝政府留下來的兩岸互信迭遭侵蝕,雙方關係日益緊繃。
外部因素則是強權(如美國)對中國大陸這個崛起強權的圍堵,從軍事上的再平衡,到地緣經濟的抗衡,到現在的科技冷戰,美國與大陸太極拳般的鬥而不破,幾乎成為兩國關係的模式,打台灣牌牽制大陸,也成為華府很自然的選項。這讓原本沒失去互信的兩岸關係雪上加霜。台灣當然不希望被當成棋子,但在對美關係上我們又有多少話語權? 大陸對美國不滿,對台灣又缺少互信,挖掉一兩個台灣邦交國對台施壓,向美國表示台灣問題不許干預,自是最順手的選擇。台灣的外交環境也將因此陷入長久低迷。
可是北京也必須知道,挖走台灣邦交國或許打擊了台獨(或許也打擊不了台獨),但更傷害了許多原本對大陸沒有那麼敵意的台灣人民的心。而且挖掉邦交國是「不可逆轉」的:北京不可能在將來兩岸關係好轉後,再還我兩個邦交國以回報。兩岸關係一旦因外交戰而跌落谷底後,將很難再翻身。這是北京必須考慮的代價。
所以兩岸還是要溝通,重新修補互信。也許透過保密的二軌外交,各自避開內部的基本教義派,心平氣和為兩岸關係找到一個出路,是一個可行的方式。只有更多的相互體諒,更少的意識形態束縛,更認清雙方權力大小的務實態度,兩岸關係才會有出路。
問題是,各方的政治人物有這樣的智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