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典馥眉

數年前，到佛光大學求學，臨行前，宛如舉辦盛大慶典，而家就是一座大倉庫。棉被枕頭，帶走；成堆書籍，帶走；盥洗用品加美妝用品，帶走。從衣櫃裡挑出幾十件衣服，把平常生活擁有的，帶走十分之一……五分之一……三分之一……

日常所需分割成一小份、一小份，那個留下、這個帶走，裝入行李和紙箱，再放進後車廂。從原本生活帶走剛好的容量，置入小巧版的新生活。

電風扇，無法切成幾分之幾帶走，只能從五台中挑一個帶走。沒有太多猶豫，一台用了幾十年，正面無罩的綠色電風扇，吸引住我的目光。挑上它，不是因為它最好，而是它最適合被淘汰，是母親口中「畢業就可以丟掉」的物品。

小巧版生活簡單又純粹，十分之一的衣服、五分之一的盥洗用品、三分之一的保養用品、二分之一的鞋子……兩年來，時間幾乎全花費在數量暴增一百五十多倍的書籍上。

待返家時，後車廂的容量應付不來失控的增長，於是捧起一半衣服和舊衣回收箱分享，日常生活用品則趕在回家前奢侈地用完。綠色電扇不在返家清單上，離校前一個多月，正值盛夏鳳凰花開的炎熱季節，於是電扇被放在房內紗窗邊上，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運轉，把電風扇當成抽風機使用。

山間涼風，一波波引入炙熱室內。

涼爽環境下，我如火如荼堆疊一份又一份的報告。住隔壁的同學用MSN「叮咚」我，隔著一牆之距，在線上火速討論報告，劈哩啪啦劈哩啪啦，飛快敲鍵的聲響愈來愈大。

某次溝通失靈，我抱著報告，跳下黏了五個多小時的椅子，衝入隔壁，炙熱凝滯的高溫，重拳般迎面直撲過來！我倒抽口氣，憋住，暫時停止呼吸，拒絕吸入更多熱氣，高速討論完，雙腳踩著就地點燃的風火輪，殺回我那方清涼宜人之地。

連續一個禮拜工作二十四小時，誰受得了？再繼續加碼兩個多禮拜，看還有誰受得了？綠色電風扇用實際行動證明，它可以！

通過了超過半個月的終極考驗，小綠終於贏得應有的重視。關掉電扇前，雙手抬起它，試著找出引擎發熱處。幾分鐘後，我宣告放棄，踏進浴室，洗淨一條抹布，替它淨身。

我跟它之間，一場無形的遊戲，才剛剛拉開序幕。

回家兩年後，小綠身上的數字失靈，不管按哪個鍵，永遠都是最宜人的風速。一年後，它趕上極簡風潮，接上插頭，它轉；拔下插頭，它停，其餘一概不予理會。

至今，小綠高齡三十多歲。在電扇界，撐過十歲就算泰斗了，一台兩年前買的電扇，前幾天剛離開，小綠仍屹立搖轉著。

這場比賽會一直持續，看看我跟它，誰先停止呼吸，或者，誰先停止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