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賽夏客

晚餐桌上有一條蒸魚，大家分著吃，不久就出現完美的「魚骨圖」。媳婦說：「我父母有個很奇怪的習性，明明吃到只剩下魚骨頭，還捨不得倒掉，非得留到下一餐再端出來吸乾、嚼碎。」兒子也同聲附和。這時，我跟外子雖面無表情，內心卻是五味雜陳，餐桌上瞬間出現了一條難以跨越的鴻溝。

媳婦娘家在廣州，她出生於一胎化的年代，被爹娘捧在手心裡養大，一路栽培到出國深造。媳婦與兒子相識於美國博士班，學成後，兩人同時應聘到北京某經貿大學，享受高薪待遇，也無需負擔我們的生活費，生活十分優渥。

話說去年十一長假，兒子隨媳婦回了一趟廣州，與岳父母有較長的時間相處，才發現兩老節儉到不像話，甚感不可思議，便藉機當作話題，並且要我有機會「開導」一下親家。

以現代人講究營養與健康的飲食觀來看，我絕對認同年輕人不吃隔夜菜的想法，但是卻不能隨之附和；因為飲食習慣的背後，一定有著不為人知的辛酸。我們這一輩人吃過苦，那種衣不蔽體、食不飽餐的日子，還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裡，至今仍很惜福；媳婦的父母自然更不在話下，當時對岸經濟比我們落後三十年，又經歷文化大革命的諸多磨難，還能擠出油水供女兒讀書，絕非易事啊！

只是，如今對岸已不可同日而語，各方面皆突飛猛進，致使兩代間的觀念落差更大。年輕一代沒有嘗過苦頭，自然無法理解魚骨頭留到下一餐的道理，否則，歷史上就不會流傳「何不食肉糜」的千古愚言。別笑晉惠帝不食人間煙火，他生長在優渥的皇宮中，怎能想像路有凍死骨？與我家「晉惠帝」無法理解為何要留下魚頭、魚尾甚至骨頭的情況，頗有幾分神似呢！

衣食匱乏的感受，唯有嘗過方能感同身受。面對身旁這兩位天之嬌子，我沒有責怪他們，也不曾灌輸大道理，只是提醒媳婦：「父母在極困窘的環境下，把全部的資源都投注在妳身上；現在他們老了，沒有賺錢能力，仍然過著簡樸的生活，這正是妳反哺的機會，不要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