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昆仔的小庭院養了第一隻狗小八之後,第二隻狗來福、第三隻狗吉利、第四隻狗瑪莉相繼出現。
來福是二兒子源仔撿回來的。那是個冬天,小狗出生不久,一丁點兒大,被野放到街頭。源仔在放學途中見到了,一手捧起,緊抱懷裡。回家後,阿鳳看了,立即答應源仔,收留小狗。
當晚寒流來襲,竹風吹得玻璃窗格格響,源仔怕來福捱不過這波冷鋒,跑到庭院,將小狗捧回屋內。沒有暖氣的房間,其實也令人凍得發抖、鼻涕直流。源仔拉下夾克拉鍊,把來福放進自己的外套裡,讓體溫暖著牠。來福就這樣長大了。
狗是最早入駐庭院的動物。後來,有人送了昆仔家禽,他們開始養起雞、火雞、大白鵝、小烏龜……白天,家禽開始活動,邊走邊發出聲音,庭院像小型合唱團。
因為這些小動物,阿鳳多了一項新工作──餵食。
然而,養禽得有飼料才行,牠們吃什麼啊?人吃什麼牠們吃什麼吧。可是美援年代,大家皆窮,哪來食物、哪來時間特地製作家禽料理。阿鳳將微帶餿味的剩菜捏成小球,餵家禽們吃。偏偏家禽不賞臉,一隻一隻扭過頭,往反方向跑,阿鳳踩著又高又重的木屐,在後頭追,邊追邊學白鵝、火雞的叫聲。
「抓到了!」阿鳳挾著火雞的脖子,掰開牠的嘴,以迅雷速度將菜球塞入牠的口,直到火雞將菜求嚥下才放手。然後繼續抓下一隻灌食,直到所有家禽都吃過,阿鳳已經累癱,坐在小板凳上,看著聒噪、好動的動物們,說:「乖乖,你們都吃了。」
最累的不只是餵食,而是傍晚時分,好動的白鵝竟一隻兩隻全部飛上日式矮房,踩著屋頂瓦片喀茲喀茲,嘴巴依舊停不下來地呱呱叫。乍看此情此景,阿鳳實在嚇呆了。她不知道怎麼抓白鵝下來,只好從倉庫拿出丈夫做工用的A型梯,手持兒子撈魚網,緩慢就著梯子向上,爬到屋簷的高度,她不敢上屋頂,只好拿撈魚網朝白鵝的方向亂撈,邊撈邊學白鵝叫。
白鵝依舊不理,繼續往深處行。「快回來啊!」阿鳳急了,卻不知道該怎麼辦。此時,源仔剛好下課回來,轉頭喚他來幫忙。小男孩四肢靈活又富膽量,輕鬆上屋頂,追著白鵝,一隻一隻抓下來。
後來,昆仔幫所有的白鵝剪短翅羽,才免除飛行危機。
在那之後,白鵝雖然不再飛上屋頂,卻常在傍晚時刻對著屋頂呱呱叫,好像在說:「讓我上去讓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