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莊大輝(本文作者為小學教師)
得知父親癌症第四期時,我整個人幾乎嚇傻了。
回憶過去的生活片段,因為工作的關係,父親很少給予我關愛的語言,在情感層面幾乎缺席。於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我更希望藉由好的成績表現,得到他的肯定跟讚美。
成長的歷程中,我們都希望得到對我們而言很重要的人(沒有意外的話,通常是父母親)的重視,於是在我們的幼小心靈中,也天真地以為,父母親應該要重視我才對。殊不知,身為長子的我一旦這樣認定,便會衍生出許多的渴求,而渴求不被滿足,便容易留下缺憾。
已過不惑之年的我,如今才理解到,當年父母親不是不願意多分一些愛給我,而是早產的弟弟分散掉他們太多的心思,那種害怕可能失去一個孩子的恐懼,讓他們無法再多分一些愛給我。
因此,有時候覺得被重要的人忽視或者覺得不被愛時,很有可能是我們當下忘記了:可以換一個角度或者以更大的脈絡觀點,來解讀這段關係。而這個新的角度,可能來自於我們願意移動腳步,站在父母親的立場重新理解他們的心境,藉此長出心靈的力量,並進而尋找資源來支持自己、照顧自己心理的需要。
始終站在缺憾的位置看待一段關係,心中失落的一角便無法圓滿。當我們試著移動腳步,離開目前在關係中觀看的位置,也許會不經意地發現,缺角暫時「隱身」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之前未曾體會過、卻一直存在的圓滿。
當我們願意以新的眼光看待這段親子關係時,生命便會給予你我新的任務去完成,然後滋潤我們長久以來乾涸的心靈。
我萬萬沒有想到,這輩子跟父親這麼靠近,竟然是在他臨終前,躺在病床上餵他吃飯、處理大小便的時候。當時,內心感覺很複雜,一方面感動於能夠跟父親這麼接近,一方面卻也很生氣,為何是在這樣的機緣下才能靠近他。然而,當父親遺體火化的那一刻,卻也燒掉了我心裡的遺憾與不平。
今晚,在夢裡,父親深刻的擁抱,溫暖了我缺憾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