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麗娟
小時候居住的潮州鎮上,有一座宏偉的房子,四面是罕見的白木窗,鑲嵌著明亮的玻璃,看起來清涼通風,那是台灣省瘧疾研究所,鎮上的人都稱為「痲拉痢呀研究所」,當時,好友秋香的爸爸擔任瘧疾研究所的所長。
我和秋香住得很近,相約一起上學,途中經過一個大溝渠,孔雀魚在清澈的水裡擺動漂亮的尾巴,我跳下去,脫下塑膠鞋撈孔雀魚,秋香穿著罕見的白皮鞋,站在溝旁等我,我把最漂亮的兩隻孔雀魚裝在瓶子裡送她,她總是微笑的接過去。那年,我十歲。
在WHO的評估下證實,宣布台灣是全球第一個瘧疾根除國,台灣不再是疫區,秋香的父親被聯合國派往中南美洲的國家,協助各國的瘧疾防治。
秋香隨父親出國,寄來的信上貼著ABC的郵票,我慢慢從英文字母拼出尼加拉瓜、宏都拉斯、哥倫比亞,認識世界名畫、各國總統與花鳥蝴蝶,同學多的是日本、菲律賓、馬來西亞、香港等鄰近國家的郵票,很少有中南美洲的郵票,在資訊不發達的六○年代,一張「蒙娜麗莎的微笑」讓我當上孩子王的寶座,帶動班上颳起集郵的熱潮,我們在郵票中周遊列國。
每次接到秋香的來信,我把剪下的郵票泡在水裡,郵票與信封脫離後,用拇指與食指在水裡輕輕的磨掉黏膠,再放到棉質的手帕上自然晾乾,然後小心翼翼的放入集郵冊,那些郵票典藏著我的思念和一段美好的友情,捨不得與人交換,有空時就拿出來觀賞。
讀高中時,秋香的來信是英文老師指定的課外教材,每次回信都融入全班同學的感情與期盼。秋香在美國讀衛理大學,忙著參觀萬國博覽會和交換學生事誼,我跟著她的信到處旅遊。每次寄信給秋香,我都會精心選擇有紀念性的郵票,如古蹟名勝、摺扇郵票、十二月令圖郵票……希望她能懷念自己國家的美好,也能記得我的友情。
我喜歡蓋過戳印的郵票,不管是飄洋過海或在台灣本島南來北往,都融入許多人參與的溫度與情感。從十歲開始第一張收集的尼加拉瓜郵票,到現在已五十多年,雖然集郵冊因為颱風淹水而損毀,但我早已將它深藏在心中,不時散逸濃濃的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