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賽夏客

日前上網訂購高鐵票，一早到社區便利商店付款取票，值班的店員好面熟，仔細一瞧，竟是我的學生阿蔚！當我們四目相視時，他驚叫起來：「校長！好久不見了！」我說明來意，他俐落地地幫我處理好，疲憊的臉龐難掩師生重逢的喜悅。

阿蔚家是社區裡唯一的原住民住戶，較少與居民往來，倒是頻繁喝酒、鬧事，糗事一籮筐。阿蔚的父母、叔叔、伯伯等大人，都是酒窖中的酒蟲，給小孩非常不良的示範，但即便知曉他處於「白沙在涅，與之俱黑」的險境，但為師者又能怎麼樣？只能常常對他耳提面命，提醒勿步入家人後塵。

阿蔚的母親沒事做，把米酒當開水，經常醉得不省人事，倒臥在學校的水泥地上、草叢邊或走廊通道，不只嚇壞了學生，還必須勞駕附近派出所員警開警車來將她載走。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下，阿蔚的自尊心像雪片飄落；剛開始，他還勉為其難地走到母親的身旁，聲聲呼喚，後來次數一多，他徹底失望了，只能假裝沒看到。這就是阿蔚的日常。

家裡的大人幾乎都浸泡在酒裡過日子，也不管小孩子有沒有穿暖、吃飽，因此，阿蔚及弟妹們從小都是瘦骨嶙峋、面黃肌瘦，身材比同學小了一號，發育也嚴重落後，讓人擔心不知能否順利長大。所幸，原住民的孩子彷彿天生天養，像岩壁上的小樹，迎著狂風暴雨，依然挺立著。

阿蔚成績不理想，自然畏懼上學，只想打工賺錢，因此完成基礎教育後，就去便利商店應徵店員。且他為了減少接觸到家人喝酒的機會，主動要求上夜班，晝伏夜出，也因此跟家人保持若即若離的關係。

那天，阿蔚面露笑容，挺起胸膛，信誓旦旦地對我說：「我只想賺錢，改變自己的人生，進而改善家裡混亂的生活。」

「賺錢固然重要，自己的身體也要顧好，才有力量撐起一個家。」我捏捏他瘦弱的手臂，心疼又不捨地提醒他。

他胸有成竹地表示：「安啦！我身體還撐得住。現在找工作不容易，老闆有愛心，願意給我機會，不好好做怎麼對得起提拔我的人。」還說我以前關心他的每句話，他都牢記在心上呢！

像阿蔚那樣身處於酒窖中的孩子，血液中流的是酒精，鼻子裡聞的也是酒精，若無堅強的意志與信念，心靈很容易就被汙染，能自外於其中者，可說少之又少。幸而在他的成長過程中，師長的關懷與叮嚀形成無形的警鐘，老闆也以慈悲之心給了他生存的機會，相信他會找生命的出口，不會受困於惡劣的環境中。

有道是「一枝草，一點露」，天不養無用之人，只要自己不放棄自己，無論環境再怎麼惡劣，都不會摧毀一個有志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