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正宏

小尹剛升上國一。

未料，新衣新鞋新書包的興奮，不敵新學習的困頓。

又，學校不提供營養午餐，需冒寒風苦雨及人潮，搶購簡易餐盒充饑。

愁容，率先爬上稚嫩臉龐。

有天放學回家，她嘟起小嘴，跳過鋪陳，直下訂單：

「可以幫忙做便當嗎？」

鄰近的姐姐一聽，喜出望外，高舉雙手喊加一。

徒留錯愕如我！

自承當年，漂流海外求學與工作，雖收集不少食譜，也常在思鄉的夜晚開卷，緊擁佳餚圖片入夢。然實務經驗卻十分匱乏！

只好向回憶彼端的母親求救。

那時，母親總是忙碌著自家教授洋裁的工作，更常承包大批醫師制服的製作。

所以當我循著時光的蜿蜒小徑，彷彿必須不斷撥開漫天飛舞的白淨棉布，才能安抵後院加蓋的廚房。

那是印象中，母親幫我做過僅有的一次便當。裡面也只擺放「馬鈴薯燉肉」。

我認真又仔細地望著母親。

先將馬鈴薯和紅蘿蔔削皮，再滾刀塊。豬肉則切成拇指般大小。可當將洋蔥剝皮、去莖、切成瓣狀時，卻拭淚不停。

多想安慰母親：等待便當的心情，也是同樣的感動啊！

在舊式爐灶的炒鍋裡，母親依序拌炒豬肉、洋蔥、馬鈴薯、紅蘿蔔。當醬油淋下，頓時四溢的香氣，誘引我，連忙挾起塊豬肉，顧不得母親的驚呼：「別燙著了」，速往嘴裡送。

這才心滿意足地跑出蜿蜒小徑……

其實該料理至此，並不算完成，還需添水調味，再多燉煮一番。

我反身，將母親的炊具，改以電鍋接續。

等好一會，開關才跳起。

此時，門外的交談聲逐漸走近，那是剛放學的大小女兒和她們的母親。

「好香啊！」

「是誰家在做晚餐？」

「我們家嗎？」

「不可能！爸爸說他今天很忙……」

我得意地掀開鍋蓋，迎來漫天飛舞的湧霧。

試嘗一口，嗯，美味的舊日時光。

全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