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羅智強

舊金山的清晨，十一度的氣溫，天才濛濛亮，密布的烏雲，灑下詩意般的細雨，一片片飄進車窗裡頭，雖然凌晨一點才睡，五點起床整裝，但因為沒有交稿的壓力，睡足了四個小時，精神確實比昨天好多了。

清晨六點出發前，我們先做了一場FB「野台」社群的即時連線，告訴關心我們這趟「二萬里路雲和月，野台美加客廳會」的朋友們，我們正式向西雅圖出發了。

我們先從101號公路，到舊金山國際機場的Alamo租車公司，再多花一千二百美金，將車輛提昇為Toyota Sienna，雖然里程數一萬五千多英哩，高了一些，但終於可以放進所有的行李，並且在坐進三個壯男之後，四肢還能有伸展的空間，已經令我們手舞足蹈了。只是我們最初那輛便宜、新穎又舒適的Nissan Pathfinder，終究再也尋覓不回了。

「這就像是青春年少時的初戀，一旦錯過了，便再也回不來了。」練爺忽然發出一聲喟嘆說道。

接著一陣沉默，但我心裡的OS是：「練爺，你也太感性了吧！」

坐在駕駛座開車的老哥，這時側過頭來看著我，看得出眼神透露的複雜情緒，有責備、嘲弄、遺憾和惋惜，我心知肚明，都是我的錯──就是我把汽油加成柴油，結束與Nissan Pathfinder短暫的初戀。

老哥正襟危坐地開車，舊金山的雨，一直送我們從101號公路，轉上5號公路，仍未停歇，直到駛出了加州州界，天空突然放晴。接下來這一路上，雲天如詩，風景似畫，我和老哥像夢遊仙境一般，對於眼前流動的美景，目不遐給。

當我們途經莎斯塔山山區時，天空又飄下絲絲絮雨，約莫一千多公尺的海拔，只見5號道路旁還有殘餘的積雪，一望無際的松木林，在雲霧繚繞之中，愈加顯露蒼翠。車外攝氏四度的氣溫，但打開車窗，風咻咻灌進車內，空氣並不感覺寒冷，反而有耳目清新的感覺。此刻的我們，已經進入奧勒崗州。

練爺這兩天因為我加錯油的蠢事，他和老哥兩人，從聯絡道路救援、往返聖荷西國際機場、舊金山國際機場，協調合適長途行駛的車款，簡直被操翻了，因此今晨五點起床，六點出門，一上車就立刻翻身睡倒，直到車行五個多小時後，才睡眼惺忪地坐起身，看看車窗外，突然說道：「這一路的風景，真美！」

聞言，我當下笑翻，調侃練爺：「你睡了五個多小時，居然還能欣賞到沿途的風景？」

老哥立刻為練爺緩頰：「想必是練爺道行高深，雖然閉目不語，其實正神遊太虛，全觀宇宙，咱們凡夫俗子，哪裡能領會得？」

咱們練爺卻是充耳不聞，處變不驚，不等我們哥倆說完，伸了伸懶腰，再度閉目尋周公去了。

晚上九時許，途經波特蘭，夜空飄灑長針一般的雨，高樓林立於5號公路兩旁，河面倒映岸邊的燈火，眼前的夜景，如夢似幻，不知今夕何夕？

接近西雅圖最後三小時的路程，雨勢愈加激越，被疾駛車輛輪胎所激起的水氣，像濃霧一般遮敝視線，令我們開得心驚膽跳，不得不放慢車速，雨勢卻更加狂暴，擋風玻璃的雨刷調到了最快速，視線仍被水霧遮敝，一片模糊，直到終於下了5號道路，我們平安進入西雅圖這座城市的懷抱裡。

從舊金山到西雅圖，全長一千三百公里，我們從清晨六時出發，途間經過將近十八個小時的接力開車，直到接近凌晨零點，終於駛入西雅圖的市區，只見大雨滂沱，水氣瀰漫，有「雨不停國」之稱的西雅圖，此刻，仍有未眠的燈火，在雨夜裡閃爍著星芒，彷彿唱著一首古老的印地安人曲聲。

「西雅圖」，據說是一位印地安人酋長的名字，卻因為湯姆漢克與梅格萊恩主演的電影《西雅圖夜未眠》，而被形塑成一座愛情的城市，無論是「雨不落國」或者「愛情城市」，在這大雨滂沱的午夜時分，展現我們眼前的西雅圖，有一種迷濛的美，在這初次的相遇，便已深深烙印在我們的心底。

我們終於見面了，西雅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