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復

現在，陪伴孫子的工作已告一段落，王倫階段性的任務已完成，他自己這輩子不求顯貴於人間，安貧樂道，待人和藹可親如沐春風，他雖然等不到看見孫子阿仁最後會變成怎樣的一個人，但相信容貌俊偉細目美髯的王倫，當會在九泉裡含笑撥弄著鬍鬚，看著孫子如何展開自己波瀾壯闊的人生。

這段在家守喪的期間，父親王華回到餘姚，命族中子弟跟陽明共同學習經典的微言大義。每個人都認認真真拿著書本在背誦，陽明則乖一半，白天跟著大家學習科舉課業，晚間則搜索各種經史子集來閱讀，搞到三更半夜才睡。族中子弟看見陽明寫得文章愈寫愈漂亮，都覺得慚愧，想說陽明怎麼如此認真讀書，後來知道究竟，都帶著酸酸的口吻笑著說：「原來你已經跳到科舉課業外面去了，我們哪裡比得上你呢？」

這件事情怪就怪在這裡，有點讓我想起當年念高中時，老師教我們要背熟蔣中正詮釋的三民主義教材，我卻到書店買來全套的《孫中山全集》來讀才覺得痛快，這種追根究柢的精神，讓我發現很多課本裡標準答案無法精確解答的事情。

但，不曉得你有沒有這種經驗：真正會讀書的人，常常平日都在讀著跟考試無關的書籍，結果考完成績單發下來，就活脫脫把那些拚死讀書，卻只獲得中等成績的人給氣死。這種怪人整天不見得如何認真在讀書，他們只是掌握住考試的要領，他們給自己爭取更充裕的時間，來讀些自己更喜歡的書籍，而且這種閱讀經驗，反而深深滋養他們的性靈。

年輕的陽明，待人接物本來很輕鬆詼諧，甚至有點喜歡戲謔人，這種孩子你跟他怎麼說教都沒辦法，他通常很懶得聽什麼大道理，只能靠自己去跌跌撞撞，最終把事情想通。

家人本來鼓勵陽明娶親，就是希望能讓這孩子收性，就在將太太迎回家的這一年，他果真浪子回頭，看書會開始端坐，發言會謹慎思考，避免話說出來太衝，未經反省讓人聽得受傷害。

族中子弟發現陽明轉瞬間就如川劇那般「變臉」成完全不認識的模樣，都不相信眼睛看見的這個人是真正的陽明，都笑鬧說：「老兄你別再裝了！」沒想到狂飆的阿仁竟然淡淡卻嚴肅的說：「我往日只是放浪形骸過著戲耍的日子，現在我知道自己錯了。」

大家都摸摸鼻子，不太敢相信陽明的回答，但見陽明認真的神色，就逐漸跟著收斂這種嘻皮笑臉的容顏，這可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效應。

三年後（明孝宗弘治二年，1490年），陽明年已21歲，到浙江省會杭州參加鄉試大顯身手。鄉試選拔舉人，考上舉人才能接著參加選拔進士的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