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和君

「在我們部落南邊的那處『水往上流』，很多遊覽車都會載著觀光客去那兒，但是在我們小時候、大約七十年前，那裡是一片荒煙蔓草，是我們要去學校上課的必經之地；有好幾次，我們走過那兒要去上課時，就有好幾個小黑矮人擋在路中間。

「他們會對著我們作鬼臉、大聲叫鬧，要去把他們趕走時，他們又會一溜煙的跑掉。幾次下來，我們幾個小孩子膽子也就大了起來，就會追趕上去作勢要抓他們。但是他們跑得很快，我們從來沒有跑贏過他們。

「就像約好了一樣，我們每次遇見他們，就像玩遊戲一樣的追趕他們。直到有一天，他們再次出現，我一個人衝出去追趕；結果，我發現原本追不上的小黑矮人，我漸漸的能夠追到他們的身後了，愈跑愈近時，甚至一伸出手就能抓住他們……

「當我伸出手要抓他們的時候，他們卻像是一陣煙的突然消失了──從我的眼前不見了。所以我能夠跑得這麼快，就是因為小時候為了追趕小黑矮人，鍛鍊出來的啊！說起來，是小黑矮人教我怎麼跑步的，你想學，就去找他們學吧！哈哈哈哈……」

「那，巴奈爺爺，小黑矮人他們現在在哪裡呀？我也會遇到他們嗎？」聽到小黑矮人會作怪搗蛋、跟人打架，昂蓋不由得有點緊張。

「不知道呢，自從愈來愈多外地人來到部落、部落裝滿路燈以後，就沒再碰到他們，也沒聽說還有誰再遇到過了。」

「是因為有人討厭他們搗蛋，所以趕走他們的嗎？」

巴奈爺爺清了清喉，認真的說：「對我們來說，小黑矮人是沒有什麼往來的鄰居，我們沒想過要把他們趕走，因為我們和他們一樣，都是住在大自然中的一分子。我們沒有想過要改變、或是趕走大自然中的什麼東西。

「就像大海，你在不對的時間下水、用不對的方式抓魚，你就會被大海討厭、被大海欺負；但是了解了大海的脾氣，知道用什麼方法、什麼時間從哪裡下水才對，大海就會給你魚跟龍蝦當禮物。而小黑矮人呢，我知道怎麼跟他們相處、玩鬧以後，我就能跑得跟他們一樣快，這就是他們給我的禮物。

「知道嗎，小昂蓋？跟人也好、跟動物也好、跟山跟大海也好，只要你願意用心去了解他們，就算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長得跟我們不一樣，你也會知道怎麼去和他們相處。然後，你就能和他們交換彼此的禮物。

「其實啊，小黑矮人不只跟我們阿美族，也跟其他好多族都認識喔！」當昂蓋還在低頭想啊想的時候，巴奈爺爺又笑笑的說，一邊拿起槌子，繼續咚咚咚的敲打著樹皮。

註一：巴奈（Panay）在阿美族當中是個很常見的名字，阿美語的意思是「稻穗」。

註二：本文為改編故事，感謝都蘭部落的沈太木爺爺、潘清文爺爺、希巨．蘇飛先生的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