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復

有關王陽明的事蹟，常常層層疊疊如迴圈般，一件事情裡面埋著一件事情，因與果反覆交融滋生，充滿著曼陀羅的美麗意象。

當年他不經意來到鐵柱宮，這位十七歲的青年，生命正充滿著迷惘、憤懣與熱血，自然不可能想到這間廟宇對江西人而言象徵著什麼特別的意義。但，江西人對鐵柱宮有著很濃郁的情感，鐵柱宮又稱作萬壽宮，歷經幾度傾圮與重建，最早建於晉朝永嘉六年（312），至今依然坐落於南昌廣潤門內側的翠花街上，主要在祭祀江西南昌的守護神，道教淨明派祖師許遜被世人稱作「旌陽真君」，故這間廟宇又稱作「旌陽古祠」，唐朝時期，唐懿宗因聽聞許真君曾在這裡使用鐵柱鎮魔，故賜名「鐵柱宮」。

許真君如何「鐵柱鎮魔」呢？根據陽明弟子董穀寫的《碧里雜存．斬蛟》記載有本《修真十書》說，因南昌有長蛟作亂，許遜將牠制伏，鑄造大鐵柱，用八索鉤將蛇鎖在這間廟宇內的井底地脈，並預言說：「我升天後1240年，這個妖孽將重出江湖禍害百姓，到時候自然會有地仙復出。」

最有趣的事情是說，《王陽明年譜》記載南昌本朝宗室康王年長無子，晚年宮人好不容易懷孕，康王卻在嬰兒出生前夢見有蛇入宮，吃人殆盡，心裡覺得怎麼會有這麼令人作噁的事情，這嬰兒就是後來的寧王朱宸濠，他的父親康王對這件事情憂憤交集卻毫無辦法，死前都不願意與其訣別，這使得南昌人人都在盛傳，這後來叛變作亂的寧王朱宸濠，其實就是妖蛇投胎轉世。

嘉靖八年（1529），在王陽明過世的那一年，有位金華舉人范信告訴董穀一件自己親身見聞的軼事，寧王朱宸濠剛開始謀反的時候，飛報傳書到金華，當時在任的某位知府相當恐懼，深怕戰事會打到金華，邀請包括范信在內的士大夫到府中商量辦法，結果席間有位趙推官告訴知府這件亂事當會很快解決，並從袖中拿出一本相傳許真君寫的《斬蛇記》，卷末有一行字說：「長蛟有個遺腹子降臨江右，將會繼續禍害人間，後來會被陽明子斬殺。」江右就是指江西，董穀藉引用他聽到范信的告白，來指出他覺得陽明應驗許真君的預言。

你聽過歌手范瑋琪唱的〈十七歲的北極星〉嗎？歌詞讓我想到十七歲的發生在王陽明身上的故事：「十七歲傻得可以，約定的旅行，終點在山頂，要將世界踩在腳底，如今你不在，我停在原地，各自背著相同的記憶。」還有這一段：「一閃一閃亮晶晶，遺憾的故事都很美麗，我已經有另一顆星，誰在天空照亮著你？我望著北方，北極星還亮，那個你，停在十七。」

陽明這輩子跟淨明派的道教有各種千絲萬縷且錯綜複雜的因緣，鐵柱宮發生的事情只是個開始，北極星對儒家思想來說有很特別的意涵，譬如孔子在《論語．為政》第二說：「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意思是說管理國家要拿自己的德性做準則，這就像是北極星一般，安然堅毅的存在，讓銀河繁星圍繞著你的光亮。

儘管陽明後來果真成為天上的北極星，但我知道那個你，依然停在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