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聰哲

今年歲次戊戍，生肖屬狗。古時狗原指小犬，「未成毫，狗。」（爾雅．釋畜）意思是犬之幼者，尚未生長出剛強的毫毛，名之為狗，就如同稱馬之幼者為駒。從文字的觀點，犬字的甲骨文像獸張口修身舉尾，有如狗的線型圖之描摹，故孔子曰：「視犬之字如畫狗也。」觀夫子之言，是採取一種概括性的說法，直指犬就是狗，現今我們已「犬」、「狗」通用。

狗自史前時期以來就被人類豢養，早與人類生活在一起；據出土的甲骨文獻記載，犬於殷商時期早被作為捕獸用，更被編置行伍之中協助殷王打獵。到了周朝，犬就入詩入文了，而且名稱仍多元呈現。《周易．說卦》：「艮，為狗」，艮卦象徵狗、卦德為止，人遇狗狂吠通常都會止步不前靜觀防範。「犬」在《詩經》中出現過多次，其中以〈齊風．盧令〉詩最為生動，此詩以實寫犬，繪聲繪色，以虛寫人，即物指人，意態可掬，影射誇讚獵人英姿、善良和才幹。

犬的象形文字如獸張口出氣，所以動口之犬成「吠」字。孔子曰：「狗，叩也。叩氣吠以守。」﹙見《說文》﹚犬以口吠，其用意在於守內禦外。虎嘯、龍吟、馬嘶、雞啼、狗吠皆顯其糾糾威猛，然犬吠有時也帶幾分親切可愛。犬吠於府第宅院，吠於尋常百姓家，吠於空垣牆，吠於空巷中，吠於田野，終於吠入文人詩意情懷，而留下些許感人詩篇。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遠遠的村落隱約的依稀可見，村落的炊煙隨風輕柔地飄揚，狗在深巷裡吠，雞在桑枝頂鳴，「雞犬相聞」是形容鄉野田舍人群聚居，一派安和氣象。

陶淵明的〈歸園田居〉詩，描述了田園風光美好動人，農村生活處處可聞雞鳴狗吠，叫人舒心愉快，流露出一種對自然和安居歲月的熱愛。

犬以前都是過著群體狩獵生活，狩獵要驅趕獵物，利用集體的力量來獲得食物。最終發展成只要會動會跑會走的東西，就會引發體內狩獵的天性，去追遂吠叫。「可憐白犬子，閒吠遠行人」（唐．姚合〈哭硯山孫道士〉）、「何事曉來吠一聲，有人採汲門前井。」（宋．呂微之〈詠犬〉），不僅對遠行人、陌生人，甚至有個風吹草動，都會引起驚疑吠叫。「缺月來照屋角時，西家狗吠東家疑。」（宋．梅堯〈缺月〉）、古云：「蜀犬吠日」，焉知冷冷月光也會讓狗兒機靈打顫，對月嗥吠一陣，可謂道盡了犬的神經質。

犬屬於狼的亞種，是經過演化、基因改變及人類馴服，才具有非常強烈的服從性，但是卻也保有一些原始的野性。如：「守則有威，出則有獲。」（東吳．張儼〈犬詩〉）、「晝馴識賓客，夜悍為門戶。」（宋．蘇軾〈予來儋耳得吠狗曰烏嘴甚猛而馴隨予遷合浦過〉）等詩句，描繪了自古犬就被人類馴化幫助人類尋找食物，為人類看家守院，保護人類免受侵襲，似乎與民俗「狗來富」的說法相呼應。

「犬喜人歸迎野路」（南宋．陸游〈舍北行飯〉）、「知我當北還，掉尾喜欲舞。」（宋．蘇軾〈予來儋耳得吠狗曰烏嘴甚猛而馴隨予遷合浦過〉），寫出犬之所以受人喜愛，不僅能認人，還知人黏人，給予人類友善的舉動；「舊犬喜我歸，低徊入衣裾」（唐．杜甫〈草堂〉）此句敘述家犬低徊入衣裾的愛嬌依人，此中那個「喜」字，道盡人與犬的親密關係。

還有，陸游還說：「唯有中林犬，猶應望我還。」自己欲歸情切，將愛犬想必也希望我回去，其詩意不在詠犬，而是將犬作襯託，這類古詩詞相當多，可見自古以來狗與人類生活久矣，早已分不開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