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和君

「真的嗎……所以，有小水鬼是騙人的嗎？」昂蓋皺著眉頭，嘟著嘴，站在剌外爺爺的身邊看著他。

「嗯……其實，也不能說沒有小水鬼喔……」剌外爺爺放下了釣竿，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臉上的皺紋隨著嘴角笑了開來。

「我聽我爸爸說，以前在日本時代，他們小時候就讀的小學離部落很遠，要走十幾公里，很花時間，放學後只要路上稍微貪玩一下、拖延了時間，走到一半太陽就下山了。那個時候又沒有交通工具，回家的路上還要穿過漆黑的樹林，天黑時看不到路、又要摸黑穿過樹林，這是很危險的事。」

「有一次，我爸爸他們趕不及天黑前回到家，看著黑壓壓的樹林，爸媽還在家裡等，大家只好硬著頭皮一起穿過樹林了。這個時候，樹上突然點亮了火光，像是有人點燃了火把，一個、兩個、三個……」

「這些火把在樹上飄來飄去的，跟著我爸爸他們的腳步飄動，好像在跟著他們、幫他們照亮夜晚回家的路一樣。等到大家走出樹林、來到馬武窟溪畔，部落跟家也就近在眼前了。有人就跟我爸爸他們說，那是溪裡的小水鬼，看到孩子們天黑了還沒有回家，特地出來點亮火把，在樹上幫孩子們照亮回家的路，陪著他們平安回家。」

昂蓋聽了，眉頭不再發皺、也不再噘著嘴，咧嘴笑著說：「原來小水鬼牠們這麼好心，陪我們小朋友平安回家啊！」

「這件事情，部落裡八十幾歲以上的老人家們都還記得，因為他們就是當年讓小水鬼陪伴回家的那些小孩子。後來呢，有另外一間新學校蓋好了，離部落很近，大家不用再走那麼遠的路上下學，也就不會天黑時還沒回到家，不再需要小水鬼出來點火把陪大家回家了。所以，後來就不再聽到有小水鬼出沒了。」

剌外爺爺說完後，收起了笑容，回過頭去拿起他的釣竿。

「剌外爺爺，所以，現在沒有小水鬼了嗎？」昂蓋問道。

「我沒有親眼見過，所以我也不知道小水鬼到底還在不在；或者說，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有小水鬼存在過，我也只是聽我爸爸他們講過。」

「但是呢，小昂蓋！」剌外爺爺轉過頭來，再次展露笑容。

「只要我們記得，這條溪裡有小水鬼，我們就會記得不要輕易下去溪裡玩水，免得發生意外，提醒我們要注意安全；只要我們記得，小水鬼曾經在我們需要的時候，現身幫助過我們，我們就會記得，大自然中不是只有我們阿美族人，還有其他生物跟我們住在一起，所以，我們不能拿走太多大自然裡的東西，更不能去破壞，其他生物也會需要這些大自然裡的資源。

「剌外爺爺想，這是小水鬼要告訴我們的事：用正確的方式、珍惜的心，去對待所有的人事物。希望你也能記得。」

昂蓋也展露笑容，看著剌外爺爺垂下的釣竿，看著馬武窟溪的碧綠溪水，說：「我相信有小水鬼！」

註：本文感謝都蘭部落希巨．蘇飛大哥與王家祥先生，泰源部落的身密伯伯、潘金來伯伯的故事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