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純綉
今夏我從職場退休,秋天時陪父親到醫院看門診,沒想到醫生宣布他的身體可能走向冬天?
怎麼會?父親是我心中的大山,巍峨又壯觀。年輕時,騎馬的姿態多英姿煥發!中年為了一家生計,日夜開計程車,從不喊累,是拼命三郎的化身;就是七十歲時,騎著「野狼125」仍是豪氣干雲,大山怎麼會崩塌呢?
儘管電腦斷層、核磁共振、膽道引流、人工血管等林林總總的檢查治療加諸在父親身上,我仍有作夢的感覺,只是一場惡夢吧!
一日醫院裡的個案管理師為我們講解治療過程,結束時親切的叮嚀:「病痛交給醫生診治,生命交給上帝安排。」父親和我相互凝視好一會,然後極有默契地都點點頭,初冬午後的陽光從百葉窗篩落在他臉上,我走向前去,握緊他的手,接著又擁抱他說:「我最愛爸爸。」(事後好高興,自認做對一件最棒的事情);他也拍拍我肩膀道:「有你真好。」
那天之後,父親和我從錯愕、惶恐的泥淖裡抽身而起,他學習當一個合作的病人;我則是他堅強的後盾。
拜退休之賜,有充裕的時間陪伴在他身旁,父女倆打開記憶的寶盒,彼此是「傾訴者」,也是「傾聽者」,他說起自己人生的得意與失敗,還提到脾氣不好,應該跟母親道歉;我和他暢談自己對婚姻、子女及人生的看法,如品嘗美酒般,我們沉浸在暢談的氛圍裡。
其實,因父親的魁梧與急躁,在成長過程當中,我曾對他刻意「保持距離、以策安全」,但現在我們卻如鍾子期與伯牙般的相知相惜。
嚴冬雖凜冽,但親情的相伴,讓我們仍擁有春天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