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蕙君

冬日清晨正準備早餐，才起床、睡眼惺忪的外子走進廚房，在瓦斯爐旁探頭探腦晃悠了一圈，用老學究叮嚀徒兒的口氣，刻意放慢講話速度：「煎全熟，謝謝！」

我關起了火，把已經煎得金黃微焦的荷包蛋鏟到盤上；從烤箱裡拿出烤得燙口的厚片土司，撒上黑胡椒，擠點番茄醬；又打了一杯香蕉牛奶，不加糖；想起他這幾天連續加班總是外食，又多切了點蒜頭，炒了一大盤的空心菜。將早餐擺滿了托盤，端進客廳時搖晃得嘎嘎作響。

「多吃蔬果身體好，飯只能吃七分飽，蛋要全熟、微甜、少許鹽。這些我都記得，不用再提醒了。」似乎是因為被猜中了心思，外子皺皺眉，一邊嘟噥一邊快速拿起筷子，把青菜吹了吹，大口夾進嘴裡。

認識超過半輩子的他，是感動的，對吧？

從決定一起同行，就把這個男孩味蕾的喜惡與習慣，放在心中最打緊的位置。

不喝濃茶不喝咖啡，不吃香菇但吃金針菇，早餐不吃麵，過午不喝茶，高麗菜要煮到軟爛，香煎虱目魚肚要沾點醬油……而客家人的獨門菜譜中，吳郭魚煮湯要加上大把九層塔，不僅是為了壓下土味，也是用氣味思念早逝的雙親。

逛菜場時，他喜歡吃的多買一些，不愛的漸漸不再出現在菜籃裡。

望看世上戀人濃情轉淡，喧囂又乏味的分分合合，油煙蒸騰的爐旁，多一匙醬油、少半匙鹽的盤算與思量，還是愛情嗎？我不確定。這與第一次牽手時心中的騷動，已經相去太遠。

我只能偷偷思忖，舌尖通胃會經過心，當舌尖上溫度與口感都妥貼的滋味滑過心房時，也許會替我告訴他：多希望這世上的美好滋味，永遠迴繞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