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驀然回首

年輕時，總認為念文學的人應是溫柔使者的化身。但與念文學的先生相處二十載，老實說，他一點都不溫柔。

常說文史不分家，先生在學校既教授思想史，又教授文學史，外表看起來卻一副嚴肅樣，一點也不浪漫。莫非他的生命養分裡，思想多於文學？我如此猜想著。

曾經有朋友氣呼呼地來跟我訴苦倒垃圾，哭訴她先生的諸多不是，同事憤憤地說：「我老公最為可恨的是，竟然把我最最在乎的結婚紀念日給忘了！沒有鮮花與巧克力，顯然他已經忘記我們曾經的海誓山盟了。」

我倒是很淡定地安慰同事：「沒關係，我先生也是如此。不僅僅沒有鮮花及巧克力，他根本連結婚紀念日是哪一天都忘了！」還好，我也是個務實人。婚後，柴米油鹽等事撲面而來，過日子比過節日重要，這些我也不計較了。

婚後，生活中有諸多磨合。

我常埋怨先生不會體諒職業婦女的辛苦，只會從婆家找事情回來給我做，讓我蠟燭三頭燒。跟他提及在婆家獨自承擔家務的辛苦，他也不知體恤，讓我備覺委屈。

每次夫妻吵架，他總用如洪鐘般的音量反制我，再與我冷戰，讓我內傷更重。幾天後，夫妻終歸要和好，我問他：「你為何不道歉呢？」他總說：「我笨嘛，我學不會道歉啊！」原來，我嫁了一個學不會道歉的笨老公喔！我也只好自求多福，尋求自我療癒，再從中學習自我成長。

近日，我常利用一些閒暇時間，寫寫生活心得。先生見我寄情於文字中，某日竟送了我一本《文字手藝人》，寫一位文字工作者的知見苦樂，是一本獻給喜愛文字者的書。先生知我喜歡寫作，亦觀察到我最近的生活動態，愛書成癡的他，便用找書、買書、贈書，來表達對我的支持與關切。

平時我就有誦經的習慣，最近更從參加法會的梵唄聲中得到諸多的清淨與法喜。有日，在網路上尋到善心人士上傳的梵唄影音共享資源，便用此自修做早晚課，梵唱誦經成為我生活中的重要心靈補給。而先生見我如此虔誠精進，每日五點不到便起來做早課，竟悄悄訂購了一個置書架放在書桌上，方便我誦經時擺放經書或平板。此事頗讓我感動，原來看似笨拙的先生，還是有他細膩的一面啊！

我的先生，質樸剛毅，不會對父母、妻子說甜蜜好聽的話；在家不爭，一肩挑起守護父母大責，讓兄弟在外無憂打拚；在工作上不忮不求，任務來了則隨順因緣，用心推動公務，留下諸多建樹。

先生將吃虧當吃補，他自己是如此，也認為我應該如此。或許，他不爭眼前小利，是為我們謀更長遠的福澤。說他笨拙，說他敦厚，點滴體會後，才知他的智慧與溫柔藏在細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