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伍華英
一個人呆坐時,我常會不自覺地以拇指和食指搓揉自己的耳垂,搓著搓著,舌頭便跟著有規律地在齒縫間吮動,當我的眼神慢慢失焦,整個人便像幼兒吸食奶嘴般,陷入絕對單純的幸福與滿足感中。
這是我幼年時期鮮為人知的癖好,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養成的,印象中,每晚睡覺前,我一定要躺在父親旁邊,一隻手撫弄著他厚軟的耳垂,一隻手放自己嘴巴吸吮,然後才能安心進入夢鄉。如果父親晚睡或當天不在家,我就一直睡不著,好像嬰兒少了安心奶嘴般,輾轉反側。
從前六個小孩擠在四塊拼湊的榻榻米上睡覺,我這個老大總是可以搶到父親旁邊的好位子,當我貼著父親拉著他的耳朵入睡時,也不管他是否好睡,只知道當我醒來時,父親已早起運動回來,還買了燒餅油條給我們當早餐吃。
記得有一晚我在外婆家過夜,一躺下我就要拉外婆的耳朵,外婆以為我調皮,還大聲斥責我。那時我才感到害羞,原來這是父親和我之間的親暱暗號,不可以讓別人知道的。
慢慢長大,我刻意改掉這個睡覺時的怪癖,可是,夜晚無法滿足的癮頭,竟在白天又犯了。有一天,鄰居男孩們玩騎馬打仗的遊戲,身為女生,我只能在一旁觀看,無聊之餘,身體斜靠著牆邊,又開始撫弄耳垂,兩片嘴唇不停蠕動。有一個男生不知什麼時候竟促狹地來到我面前,還模仿我的動作,取笑我說:「你在吃奶嘴嗎?」我腦羞成怒,作勢要追打他。從此,我總會克制自己,少在眾人面前出糗。
沒想到,年過半百,幼年時的癖好至今還潛伏在身體裡,總在四下無人之際偷偷現形,或許這就是我想念父親的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