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淑儀

愛情不需要考驗，愛情是在兩人的關係裡不斷地自我辯證。

有人說過看一場愛情電影，勝過做一場心理治療。在相似的情節裡對號入座，自嘲或嘲諷對方，流下心安或心碎的淚水：原來在愛情裡，受苦的不只有我一個。

愛情故事裡的春嬌或志明，可以是你我或身邊的每一個人，平凡地生活、戀愛與成長，平凡地遇上自以為獨一無二的戀愛煩惱與困頓，我們與閨密分享失落，遭受死黨的奚落，最後我們需要面對的不是對方，而是那個殘存在自己心裡面的陰影或落差。

春嬌回溯到陰影的起點，是陽光篩過落葉的寧靜童年，寧靜背後潛藏著春嬌被父親遺棄的恐懼；志明學會傾聽重要他人的指點，關係的維持不容易，不要因為做了什麼或不做什麼而遺憾，並在試著檢視對方的軌跡後，明白自己不肯長大的執著，原來造成對方的痛苦。

春嬌和志明要的愛情，不是殉情或浪漫到底的虛幻故事，正如他們自己所演繹，志明在長達三集的遊戲人生裡終於學會，幻象很美好，但對的人才是踏實的選擇；春嬌明白有安全感、活得開心最重要，但這需要伴侶願意投入。

所以，愛情始終不是要不要的問題，而是在親密中認識自己的過程。超乎現實的怪物矻矻剛，是電影笑鬧的插曲，更是兩人陰影的化身。全視角的敘述觀點，表面上強調的是志明的不願意負責的孩子心態，側面卻拉出了春嬌童年時被父親遺棄的恐懼，彷彿在親密關係裡仍然無能為自己負責。劇末兩人以香港舊時卡通片《小雙俠》的俠義面貌，抵抗矻矻剛的邪惡勢力，保衛地球和平，正是打敗內在陰影與恐懼的象徵儀式，由結束自私或無能的孩童原型，到跨越成人世界乃至兩人世界的象徵門檻。

愛情故事大多具有某種觸動情感情結的普遍性，所以人們易於感動。但導演的野心恐怕不僅於如此，他讓這個愛情故事成為香港限定。通俗的男女主角名字雖然來自台灣，但通用所有華人世界；通俗的愛情插曲與大眾文化則只有香港人能深深共鳴會心一笑。故事源頭開始於第一集二○一○年香港全面禁止室內抽菸，也因此，香港的「後巷」抽菸片段，香港的電車交通、香港的卡拉OK夜晚生活，香港俚語與歷代愛情歌曲、無厘頭文化，乃至從兩側聳立的高樓望出去的日與夜，都透過任何一個可能是春嬌或志明的戀人眼光投射出來，滿懷愛戀與回味。

事情無論大小，往往都需要兩次新生：第一次帶來純粹，第二次帶來成熟。純粹是因為只留下美好，成熟是袒露自我脆弱後帶來關係的演化。我喜歡這段理論的說法，它不強求自我改變去適應對方，而是面對問題後帶來的柳暗花明。就像志明向春嬌求婚那段舞台演出，雖口口聲聲說是春嬌打救志明，是春嬌讓志明長大，但這首歌的原始定位，卻本來就是一個試著長大、但本性難移，「總是在轉大人」的聲音與情態。

或許春嬌認清了，唯有釐清自我後的真心誠意，才是真正「冒險」在一起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