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何佩梅

兒子從小內向害羞，不管家裡客人來來去去，多少同齡的孩子在他面前跑跑跳跳，他總視若無睹，只管抱著故事書一本一本地翻閱。從小時候的繪本、動物百科，到現在的武器大觀、環境工程、航空工程……總之一書在手，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

也因此家庭理髮院，就在這樣的氛圍下開張了。我買齊了各式剪髮必備的圍巾、剪刀、打薄剪，從兒子四歲起脫離光頭的行列，需要修剪頭髮時，就在地面鋪上兩張報紙、擺上兩張矮凳，母子倆一前一後地坐著，便展開了我的髮藝人生。

但更珍貴的是母子倆的親子時光。平時三緘其口的他，在輕鬆的氣氛下，會和我聊起：「老師今天帶我們觀察蠶如何吞食桑葉，一大片的葉子很快就可以吃完，很厲害喔！」等等雞毛蒜皮的小事。長大後，我們會談論著電影中的人物、情節，也談起他佩服萊特兄弟發明飛機，將人類帶向天空這廣闊的天地；還約好等他賺夠錢，我們要一起去窺探金字塔的奧祕……就在這一次次的談天中，將頭髮剪好。

當然能擔任如此長久的理髮師，也要歸功於兒子從小就不愛美，鏡子似乎與他絕緣。每次幫他剪完頭髮，即使有些狗啃的痕跡，也不用太緊張，因為隨著年齡增長，他變成一頭自然捲，偶爾同學會問他頭髮怎麼有些參差不齊，他用手一撥，那天然的波浪捲，順勢遮掩了我不純熟的技術，甚至百變成另一種造型。

不過讓他如此信任我這個半路出師的理髮師，最主要原因還是來自於……

話說要升國一的暑假，孩子進入青春期，學校又有髮禁的規定，雖不至於理三分頭，但每個月要檢查頭髮，於是我想，還是讓他給正牌的理髮師剪吧！那天帶他去理髮院，排隊剪髮的學生還不少，我先付了錢，告知孩子要升國一，理髮師點點頭，一副萬事包在他身上的肯定表情，我便先行離去。

一小時後，聽見兒子回來，門「砰」的一聲，我到他房間驗收今日的成果，頓時愣了一下，差點沒倒退三步。他氣呼呼地坐在床上說：「就說不要出去剪，妳就不信！」「你有照鏡子嗎？」「沒有！」「那你怎麼知道不好看？」「他才剪第一刀，整個額頭涼颼颼的，我就知道大事不妙！」看著那恢復到兒時長不出頭髮的光頭，只得憋住笑意，繼續留住我這VIP級理髮師的頭銜。

直到現在，兒子已二十三歲，上班時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出門，仍頂著一頭我胡亂練就的「頂上功夫」所修剪的頭髮時，不免為自己的髮藝人生增添了幾分說不出的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