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廖淑儀

「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尼莫(Nemo)．Nobody」

據說在拉丁語裡，「Nemo」也是無名人物的意思，也就是說，劇中這個活到一百一十六歲的男人，他無名無姓，記憶一片混沌。

一個小男孩，也叫Nemo，是這個老人的孩童時候，九歲時面臨人生重大的抉擇：跟母親遠走他鄉？還是跟父親待在小鎮？一旦選擇了，就面臨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愛戀，不同的人生拼盤。

小男孩看向未來，長壽老人回溯記憶。

這期間生命的過程，經歷戀愛成家生子，參雜幸福快樂絕望死亡，導演鋪設了幾個重要必經端點，三個重要的女人，十一段不同的生命情節：不對，再重來；不對，再重來……王家衛《春光乍洩》裡的重要台詞「不如我們重新來過」，在這部電影裡幾乎淋漓盡致搬演。

這麼多的炫技蒙太奇與剪接片段，我們跟著劇中人也成了九命怪貓。看起來充滿無限可能性的人生與生活「沒有哪一條人生是正確的，全部都是正確的路」，但同時也充滿虛構和別無選擇。

父母在他九歲那年分手，他十五歲戀愛，三十四歲結婚，這都是命運的節點，沒有更改；他總是會遇上那個命中注定的女孩安娜，不管結局是美好或遺憾；他總是在蛋液裡撿到蛋殼，總是遇上溺水，總是遇上死亡的陰影。

千變萬化是我們的想像，但人的選擇卻是充滿執念，而命運一再讓你碰上一樣的事件。就像劇中的男主角總能預知未來發生的事件，只是不知會以哪一種組合孕育出來。

選擇的關鍵點是什麼？或者說讓他面臨兩難的關鍵是什麼？第一次重大抉擇在火車月台，選擇跟隨母親或父親，導演用了慢動作及特寫加強了這個片段的敘述；接下來的大篇幅描寫，則是在他與安娜的邂逅跟相戀過程，一樣是特寫跟大篇幅的展現，大大勝過他與其他兩個女子的敘述。這樣的強調，除了浪漫情節迎合觀眾的需要外，更多潛意識的表現是，能讓我們真正兩難的抉擇因素，其實是愛。

愛推動我們往生命下個階段走去，愛也讓我們充滿力量等待，愛讓我們完美，愛讓我們心碎，甚至死亡。至喜與至悲，在我們有限的人生中，愛得夠多夠深，深到死亡也無懼。

電影裡老人一百一十六歲活著的世代，是沒有死亡的世界，從他跟記者的對話裡可以明白，這是個沒有愛的世界。擁有愛與死亡的人，成了稀有人種。

電影最後回歸到九歲男孩的選擇，原來這一切如萬花筒充滿詭辯的人生，包括這一百一十六歲的老人的死亡之期，都不過是這男孩腦中下的一盤棋局。回歸到原點，他既沒有選擇父親也沒有選擇母親，一片落葉飛過，一直飛揚直至唯一美好的結局，竟是他眾多人生的一個片段，就是和安娜的相遇。

電影的切面就到這裡為止，看來是極為狡猾的回答，就這麼略過親密與死亡，只點出了愛的執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