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台無預警大停電，蔡英文總統被罵翻。雖然，這中間確有許多該檢討之處，但我卻想談一個超越總統、更嚴重的「結構性問題」。

在黃仁宇的《萬曆十五年》中，寫了一段萬曆帝的故事，透露著當皇帝也有深沉無力感。

在大握權力的首輔張居正死後，看來萬曆帝「權力」增加了，但實際上，明朝久積的儀禮體制、文官慣習，卻仍像一道道鎖鍊綁縛著皇權。失落感包圍他，漸漸地，萬曆帝採取消極抵制的方式。

「皇帝仍是皇帝，但再也不願意做任何事情使他的文官快意。」

「各種法定的禮儀照常舉行，但是皇帝已經不再出席。……臣僚們抗議的奏章不斷向他提出，他也不加答辯。」黃仁宇在書中如是說。

這位皇帝的作法，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擺爛」。

這場景，也正在當代「總統」身上上演，而無力的結構，可能更甚於萬曆帝。因為，當代的民主總統，於內得面臨來自媒體輿論、在野政黨、公民團體、網路意見的多重綁縛。另外，則又有兩岸角力、國際障礙的框限。權力看似極大，在某種程度卻又極小。

這讓當代總統，愈來愈像被鎖鍊牢牢綁住的神龍，龍還是龍，卻難以動彈。但也因為龍還是龍，人民會氣憤乃至於不解，為什麼這神龍竟是如此不爭氣，成不了大事。

我說的是「總統」，指的不只是蔡英文，也包括之前的馬英九，或之後的任何總統。當然，馬英九和蔡英文面對神龍困局的心態仍有不同，馬英九會做不甘心的掙扎，執政才一年有餘的蔡英文，某些方面卻似乎已經開始學萬曆帝的擺爛。

例如，萬曆帝不想被文官沽名賣直來個「從此君王不早朝」，蔡英文不想被媒體在雞蛋挑骨頭，來個「從此總統不演講」（元旦、就職演說都免了）。

雖然，因個人特質不同，面對困難的反應有異。但是，我們已不能無視一件事，台灣目前面對的是非常巨大、非常危險、也非常急迫的結構困局，總統的角色固然關鍵，但這結構困局要解，恐怕已無法僅憑總統就能改變。

我曾訪問范疇先生，他有個比喻，我甚認同，他說，愈來愈多人有著「狗吠火車」的無奈，但最特別的是，不分藍綠，連坐在火車駕駛座上的官員，竟然也有「狗吠火車」的無奈。

很可能真實的情形是，這輛火車，可能根本已無人駕駛，他只是慣性地在一條錯誤的軌道上，急速狂飆。

我想，監督執政者雖然還是必要，該批判的還是要批判，但是，我們可能也需要全面地審視結構，改變結構，否則，就算罵倒了蔡英文，下一個繼任總統，恐怕仍是無法解決困境的。

突破這結構困局，已是全民的功課。

羅智強（台北市／前總統府副祕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