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漢龍
妳從臉書傳來訊息:「想問生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正好遠方一道道閃電劃破夜空,悶悶的雷聲由遠而近陸續滾來,雨驟然打響窗玻璃,向下奔流,向著大地,向著溝渠,最終歸入大海。
閃電的生命只在瞬間,雷聲也是,卻可以在瞬間擊毀林木、巨物,發揮強大的生命力;雨,則在強風推送下,掃洗世間汙垢,然後靜靜地流向大海。氣象報告追著暴風圈跑,暴風雨攪亂人們的生活步調,然後揚長而去;如生命向生命道別。
我似乎看到莊子面對此瞬息的道別,幽幽的唱著:「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而彭祖乃今以久特聞,眾人匹之,不亦悲乎!」
科學家將生命視為一種物質和能量代謝現象,從出生、成長、衰老,到死亡,它一直隨時間軸移動而變化、而流失,它的源頭只是一個細胞,結束也是一個細胞;在科學家眼裡,生命何其卑微?我們卻必須面對生死的宿命,循著時間的軌跡前進。事實上,生命有長短、厚度,也有強度,甚至有韌度,有許多科學無法探究的奧祕;所以,古今中外不知有多少聖哲先賢不斷拿著量尺,瞇著眼思忖度量生命的方法,和不斷回頭欣賞自己丈量的身影。
善用寓言的莊子,以大年和小年比喻生命的長度之不同。科學家推測宇宙有一一○億年,而地球則三十八億,而人類才二百萬年,其他生物比人類久,怪不得莊子覺得活了八百歲的彭祖,不僅靈龜和大椿樹無法比擬,何況活不到一天的朝菌和只存活一個夏季的蟪蛄呢?
今年六月十日因空拍於花蓮縣豐濱鄉長虹橋附近山區墜機殉難的齊伯林導演,他雖飛行時數超過一千六百小時,相信每次在空中以生命近距離逼視他熱愛的台灣這片土地時,都會和死神打照面,心中必然充滿了恐懼,是什麼力量激發他一次又一次出任務呢?是他看到了生命的厚度,和生命的美。
除了他,我們身旁不難發現充滿對生活不服輸,對生命鍥而不捨的韌度,小草般在夾縫間迎著陽光的小人物。從他們身上證實強勁的雷電,只是瞬息;人類百折不撓的毅力才真能讓生命伸縮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