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佳琪

成長路

如果這個人是我教出來的學生，

縱使他不會說英文，考試常常不及格，

我也會很驕傲的。

這些年來，教育改革不斷修改、進行，希望讓我們的下一代在學習上能夠更沒有壓力、更有能力，但是站在第一線教學的我，看著其他國家的孩子不斷進步、甚至超前我們，內心的急切與壓力實在難以言喻。

這樣的急切顯現在教學上。學生英文單字背不到要求的字量、文法錯誤太多，舉凡聽、說、讀、寫任何一項跟不上班上同學的進度，星期六早上或下午就要找我報到；或是我會隨時針對某些孩子需要加強的部分增派作業。

然而這個方法對有些孩子是有效的，對有些孩子則起不了太大的作用，長期精神緊繃、求好心切，疾言厲色的言行舉止反而讓師生關係開始緊繃。

有些學生不夠努力，但有些已經努力爆表了，卻看不到太大的進步，他們被狠狠甩在班級正常進度的後面，任憑我用盡方法拉著、推著、拖著，也無法跟上大家。他們不是不努力，但他們努力十分，可能才有一分收獲；同時他們的生命不是只有英文，很難把青春全放在英文一個科目。

我常常在午夜夢迴時思考，現在才五年級就放棄英文，以後的人生要怎麼過？可以考到什麼好學校？可以找到什麼好工作？在全球化的時代裡，他們要怎麼自力更生、養家活口？我在讓學生「快樂學習」與「快速學習」的選擇上，舉棋不定。

就在我快要到達情緒失控的臨界點時，有一天晚上，我的機車在半路拋錨了，我只好撥電話請機車行來把車載回去修理。就在我站在路旁等待時，熙熙攘攘的車潮從我面前經過，我看著附近店家的招牌，鴻泰牙科、美琳女裝、五福美食、信義房屋、健維診所……我看著自己拋錨的車，突然有個聲音從心底出來，它說：「你去叫一個最會讀書的來救你啊！」

這個聲音讓我呆站在原地，我像被重重地揮了一拳。「你去叫一個最會讀書的來救你啊！」「你去叫一個最會讀書的來救你啊！」最會讀書的在哪裡？最會讀書的大概都在醫院、律師事務所或是科技公司，他們沒空，而且不懂修車，當然也別奢望他們會來救你。

就在這時，修車行的人來了，他極有禮貌地我自我介紹後，檢查了車子，魁梧的身材，三兩下就把我的車子平穩地放上了小貨車。他熟練地固定好機車，留下我的姓名與聯絡方式後，非常貼心地詢問我要前往哪裡？要不要載我一程？我原本以為機車行的人把車載走後，我得想辦法一個人回家。

我開心地坐上了小貨車，想著，如果這個人是我教出來的學生，縱使他不會說英文，考試常常不及格，我也會很驕傲，因為他對人群一樣很有貢獻，而且彬彬有禮。那我現在替孩子們擔心什麼？我該擔心的，是孩子有沒有找到他的興趣與專長才是。

從那天以後，我的教學生涯像是撥雲見日一般，教室裡少了急切與咆哮，多了溫暖與笑聲。

我還是很認真地教學，很認真地要求，但是不會再強迫。跟得上的，正常走；跟不上的，安心走。我學會用平常心看待孩子天賦的不同，因為我知道，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可能正是那一個不會讀書的孩子來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