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賽夏客

一早出來散步，撞見社區的老阿嬤，她一手拄著拐杖，一手拎著包袱，似笑非笑地說：「好不容易適應大兒子家，又要換到二兒子家住，換來換去很累，但又不能全賴在一個孩子家，會給人嫌棄。」晨曦中，望著她踽踽獨行的佝僂背影，像個人球似的，不禁為她感到幾分悲涼。

回到家，我跟老公提起剛剛的畫面，他沉思了一會兒說：「兒子奉養父母是天經地義的事，但也要媳婦不計較才行。」他怕我無法理解，於是打個比方說：「就像我爸爸喜歡跟我住，但也要妳肯接納呀！若是妳天天吵著不公平，沒有好臉色給老人家看，妳想他能住得安心嗎？」

公公育有三子，成家立業後散居三地，有清淨的鄉下和繁榮的都會區，各有優缺點。老人家晚年想過怎樣的生活，應有做過評估，因此當我們入住新居時，公公也一同進駐，三十多年來，即使偶爾回鄉下老家探望也從不過夜，總是馬不停蹄地趕回來；至於台北的二哥家，因需舟車勞頓，可說從未去過。

當公公身心能自理，又行有餘力時，會幫這個家顧頭顧尾，扛起家務事、教育兒孫等等；當他年歲已大，體弱多病時，我們請幫傭協助看護，但噓寒問暖、服侍湯藥從不假手他人。雖然歲月無情地侵蝕他的健康，但三餐吃得營養，生活安定，身體機能也就不致退化太快，最後以九十九歲高齡仙逝。

這段時間，我們認定這是義務與責任，只要老人家無病無痛，就是最讓人欣慰的成就了。但老人家比嬰兒還難照顧，主要原因是機能退化，無法正常運作，忽而嘴巴乾澀，不分泌唾液；忽而口腔潰爛，無法進食；忽而皮膚搔癢，像螞蟻在爬；忽而攝護腺腫大，需住院導尿；忽而自暴自棄，唉聲嘆氣。總而言之，毛病可說「罄竹難書」，但也讓我們親身參與了老化的過程，知道自己未來也會走上這條路，而能用平常心對待衰老的事實。

俗諺說：「多子餓死爹娘。」社區老阿嬤扶養了多個孩子，依常理，照顧之責自然分散到每個孩子身上，這樣才叫公平。然而，為了公平，就得讓老人家居無定所、奔波勞累嗎？這種無法安定下來的遷居方式，換作年輕人恐怕也很難消受，值得大家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