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嶠人物萬象】溥心畬的兩封家書(上)

文/黃議震 |2017.0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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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心畬先生致墨雲賢妻家書。圖/溥心畬學術研討會提供

文/黃議震

一九九三年六月二十一、二十二、二十三日,國立故宮博物院舉行為期三天「張大千溥心畬詩書畫學術研討會」,會中發表有方聞、蘇瑩輝、傅申、巴東、啟功、汪中、張光遠、何傳馨、李猷、王耀庭等人論文,踔厲風發,為張、溥兩大師的研究開創一個全新的局面。

然張、溥兩大師學術研討會至今,倏忽已過二十四年,關於兩師的研究論述、史料梳理、考據,乃至年譜編纂,以近四分之一個世紀的張、溥研究成果積累而言,則略顯厚張薄溥,是為憾事!

所幸,近年溥心畬先生昔日未見發表之手稿、信札,相繼面世,或可周全溥先生編年、生平之罣漏,其中二○一四年十二月國立歷史博物館所出版《遺民之懷──溥心畬藝術特展》之「書法詩文」中,登載兩通溥先生致墨雲夫人信札,言及渡台及赴日後之種種,是為溥先生晚年行止、心境之自我表述之實物,正可補溥門弟子嚴道尊師之下所諱言之部。

「一九五五年五月十一日,心畬先生與中央研究院院長朱家驊、考古學家董作賓三人,接受韓國震壇學會的邀請,啟程赴韓講學……在韓國講學兩周之後,再轉赴日本。當時溥杰的日籍妻女嵯峨浩與慧生得到中國駐日大使館的通知,到羽田機場迎接。」(註❶)

日後,朱家驊、董作賓先行回台,溥先生則選擇在日停留,期間暢遊名勝,並賦詩記遊,從《寒玉堂詩集》中所錄詩作有〈題日本久遠寺〉、〈清水寺〉、〈南禪寺〉、〈題中宮寺.日本聖德太子妃奉宮為寺〉、〈石廊崎〉、〈丙申春登宇治川龜石樓〉、〈戰後遊法隆寺〉、〈遊後樂園〉……登臨之間,對景迷離惝恍,中原已成絕國,只能以詩寄託故國哀思。

然從溥先生寄自日本家書中,則可見生活現實之苦悶及無奈:「墨雲賢妻鑒:我在五六月開會之後,所賣畫款共日幣二十餘萬,合台幣兩萬多,除寄家用,留下之款買應用物品及零用,後到京都纔賣日幣幾千元,回到東京又寄南韓王東原大使十餘幅畫,王曾說過以後有畫代為推銷,所以寄去回信說正在推行之中,至今尚未賣出,前發一信催問,告知若不能推銷,即將畫寄回……曹汝霖願為介紹賣畫,帶十幾幅去,尚無回信,清水公使知我用錢,願為開一小規模之展覽會,我已經裱成紙托子,預備在最近送去……台灣謠言極多,最可笑洪志超託一日本人來見我,此人開工廠,說是洪志超介紹,聽說賣到幾億,願代為撥兌;且無論無錢可撥兌,撥兌即是逃匯,乃是犯法之事,荒唐冒失,可笑可恨,今將松屋賣畫交款賬單寄回,有人造謠可以給看。」(註❷)

溥先生在信中起始,第一件談到之事便是鬻畫,從託付曾任湖北省政府主席的駐韓大使王東原、曾任北洋政府交通總長的曹汝霖介紹賣畫,可感溥先生旅日之行不如想像中順遂,這些昔日往來人脈各個台銜甚大,令人充滿希望,看似能有助益,但是實際進帳波折不斷,而遠在台灣又生謠言,謠傳溥先生在日賣畫所得「賣到幾億」,更招來地下匯兌掮客上門,令其困擾不已,不得不在家書中詳細說明。

隻身旅日的遜清舊王孫──溥先生,雖偶徜徉「樹色屏風裡」(註❸),悠遊野望,然易代遺民之懷,不免無所歸止,離亂之間,不論寓台、旅日皆已然是無家遷客。(待續)

註釋:

❶出自詹前裕研究主持《溥心畬繪畫藝術之研究彙編》,台灣省立美術館,民國八十一年十月三十一日出版,第二四頁。

❷出自《遺民之懷──溥心畬藝術特展.書法詩文》,國立歷史博物館,民國一○三年十二月初版,第一二二、一二三頁。

❸出自溥心畬著《寒玉堂詩集》之〈丙申春登宇治川龜石樓〉一詩,第七九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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