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曹郁美

〈流浪到淡水〉

有緣無緣，大家來作伙

燒酒喝一杯，

乎乾啦！乎乾啦！

扞著風琴提著吉他

雙人牽作伙

為著生活流浪到淡水

作詞／陳明章

作曲／陳明章

演唱／金門王、李炳輝

誰說眼盲沒有好聲音、不能成為大明星？世界四大男高音之一的安德烈．波伽利（Andrea Bocelli）不就是最佳典範？老天爺奪走了他的視力卻賦予他好歌喉，他與英籍的女高音莎拉．布萊曼（Sarah Brightman）合唱一曲〈告別的時刻〉（Time to Say Goodbye）在全世界狂銷熱賣，創造了跨界音樂（Crossover Music）的新紀錄，這首歌令人無限著迷。

稍早，美國的一位視障歌手亦紅透半天邊，那就是史提夫．汪達（Stevie Wonder）。他從小就展露才華，十一歲那年創作〈指尖〉（Fingertip）一曲，表達雙目失明的人如何用指尖來感受世界，令人為之驚歎，這不是神童嗎？

台灣是否也有傑出的視障歌手？以下就要介紹幾位，當我們懷憂喪志時，不妨想想他們。

首先是曹松章，一九八七年唱紅了〈走出孤獨〉，歌詞就像他的寫照：「孤獨的路何時能停止，封閉的心向誰傾訴？年少的腳步該走向何處，靈魂的圍牆如何消除？」本來是灰暗憂鬱，後半段卻轉向樂觀開朗，是最佳勵志歌曲：「讓歡笑和愛隨風散布，在每一個悲傷的地方停駐。」

曹松章是後天失明，當他聽到視障按摩師吹笛攬客，忽然自我提醒：「我連按摩都不會，但至少會彈吉他、唱歌，為什麼要喪志？」就這樣振作起來。目前他在餐廳駐唱、成立音樂工作室，加上政府的微薄補助，倒也安樂自適。

一九九七年日本麒麟啤酒進攻台灣市場，於行銷策略上採取了與音樂作跨界聯盟之方式，在導演吳念真與音樂人陳明章的通力合作下，一支啤酒廣告影片誕生了。

夜晚，營火生起，一群人圍著、跳著、唱著，手風琴奏響，男聲以台語唱出：「有緣無緣，大家來作伙，燒酒喝一杯，乎乾啦！乎乾啦！」最後吳念真旁白：「乎乾啦！」麒麟啤酒現身，全片終止。

台語「乎乾啦」是「一仰而盡」之意，乃飲酒時的豪邁語「簡單、乾脆、在地化」，讓人過耳不忘，一時之間蔚為流行語；這就是陳明章創作、金門王與李炳輝合唱，魔岩唱片出版的〈流浪到淡水〉。

一夕之間，這個位於新北市郊的淡水小鎮似乎也暴紅起來，在地方政府的整治、捷運通車的加持下，二十年來成為觀光客的最愛。有文化古蹟（紅毛城、馬偕遺址、廟宇、重建街）、有地方小吃（阿給湯、鐵蛋、麻粩）、有街頭藝人進駐、有「有河BOOK」書店，還可以搭渡輪至對岸八里，騎腳踏車追風，或至漁人碼頭玩耍、十三行博物館參觀等，一整天足以盡興。因此，通往淡水的捷運班車上除了本國人之外，還有港、澳、日、韓、英語交錯，十分熱鬧。

這首〈流浪到淡水〉何以成功？這就與陳明章有關。在他心目中，台灣有豐富的在地文化，以之為創作泉源是再好不過。再加上解嚴之後社會運動四起，形成小小寶島噴發的生命力，於是他成立了黑名單工作室，創作新的台語歌曲。其風格一反過去的悲情，而以RAP、民謠、搖滾等形式來詮釋，《抓狂歌》便是一張令人驚歎的專輯。

簡言之，回歸草根、關懷土地、反省歷史、勇於批判是陳明章始終如一的信念。

陳明章發掘了兩位視障歌手──金門王與李炳輝，他倆原是台北市北投區的那卡西走唱者，陳為他們打造了《流浪到淡水》台語專輯，讓他們由名不見經傳到一夕暴紅；不消說，麒麟啤酒也迅速打開知名度。這是典型的商品業者、廣告人、音樂人三贏的局面。

金門王與李炳輝各有坎坷的人生，兩人相識於新北市新莊區的盲人重建院，開始他們二十餘年的情誼與走唱人生；他們以滄桑而充滿感情的嗓音唱出底層小人物的心聲，特別引人共鳴。成名之後生活改善了，可惜二○○二年金門王因心肌梗塞猝逝；老搭檔走了，再加上台灣經濟開始下滑，李炳輝又中風，他的生活步入艱困。

苦也苦過、紅也紅過，金門王與李炳輝在陳明章的提攜下，留給我們難忘的〈流浪到淡水〉，讓我們舉杯感謝他們，乎乾啦！

蕭煌奇應是幾個視障歌手之中，星途較順遂、生活較安定者。除了音樂，他有個特殊才能：柔道兩段黑帶，曾獲得北京殘障亞運的銅牌、亞特蘭大殘障奧運的第七名。同時他還是電玩高手，能「聽音辨位」地在棒球、保齡球遊戲中玩出高分。

蕭煌奇在黃小琥的引薦下踏入歌壇，外型俊秀、唱功了得，是少數國台語專輯皆有佳績者，曾三次獲得金曲獎的台語男歌手獎（即「歌王」）。一曲〈你是我的眼〉（國語）紅遍兩岸，另一首〈阿嬤的話〉（台語）更是賺人熱淚；尤其難得的是，這些都是他的自創曲。

能寫、能唱、能柔道、能電玩，蕭煌奇豈不是個奇才？眼睛看不見哪礙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