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岩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這是唐代著名詩人元稹悼念亡妻的《離思五首》系列之中的一首，表達了對愛情的忠貞不渝，對亡妻刻骨銘心的思念，前兩句索物托情，可謂讚美夫妻恩愛的千古絕句。

在一夫多妻制的封建社會，能夠如此相濡以沫、從一而終的夫妻，並不多見。因此，琴瑟和鳴、張敞畫眉、舉案齊眉，這些古來罕見的夫妻恩愛故事，才令人津津樂道。

「沉沉午後閑無事，且向張生學畫眉」，典出於「張敞畫眉」，形容夫妻相親相愛。張敞是漢宣帝時期的京兆尹，著名史學家司馬遷的女婿。《漢書》記載：京兆尹張敞為人謙和，政績斐然。但是他做官沒有官威，罷朝回府途中，經常讓隸卒趕馬，他自己則用折扇遮擋著面部，拍馬過街。看不慣他的官員就開始向皇帝打小報告：說張敞這個人當官沒有作派，更令人難以容忍的是，他回家還經常給老婆畫眉。

有一天，皇帝召見張敞，詢問他有無畫眉一事。張敞鎮定回答：「確有此事，臣聽說閨房之內，夫妻親暱之事，有比畫眉毛還過分的。」皇帝愛其才，也未深究，但從此不再重用；張敞並不在意，依舊醉心於給老婆畫眉。據說他畫的眉非常嫵媚動人，喚作「張京兆眉」，一時引得京城名媛淑女羨慕不已。

五代後周太祖郭威與妻子柴氏夫妻感情甚篤。《東都事略》記載：柴氏本為後唐莊宗的嬪妃之一，莊宗死後，明宗即位，將大批嬪妃遣散歸家。按照慣例，這些曾經服侍過帝王的宮女可選擇嫁給節度使。

柴氏的父母在黃河邊一處旅館迎接女兒歸家時，柴氏發現了貧困潦倒的郭威。經過一番觀察，柴氏認定此人前途不可限量，不顧父母的反對，毅然決然嫁給了郭威。

婚後的郭威喜歡喝酒賭博，柴氏常常規勸他樹立遠大志向。郭威開始發憤圖強，終於成為一代帝王，此時柴氏已經辭世。郭威十分感念柴氏恩德，不顧大臣的勸阻，決定追封愛妻為皇后，同時立妻侄柴榮為太子。

從一而終的夫妻不多，只愛一人的帝王就更加鳳毛麟角了。而明代孝宗皇帝朱祐樘僅有皇后一人，成為踐行一夫一妻制的唯一皇帝。朱祐樘幼年喪母，生活經歷坎坷，與張氏成為患難夫妻後，如膠似漆，感情很好。繼位後，朱祐樘沒有再封其他嬪妃，與張氏像民間夫妻一樣，下朝後，兩人讀詩作畫、聽琴觀舞、縱論古今、朝夕相伴，一時傳為佳話。

古往今來，五代十國的吳越王錢鏐可謂愛老婆愛得最為浪漫，「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是錢鏐寫給妻子家信中的一句，阡陌上的花兒已經盛開，愛妻你一邊賞花，一邊慢慢回到我的身邊吧！

錢鏐王妃戴氏，原是橫溪郎碧村農家姑娘，嫁給錢鏐後，隨夫君南征北戰，擔驚受怕了半輩子。當上王妃後，忘不了故土親情，每年春天都要去鄉下探望父母，住上一段時間。錢鏐思念妻子，又不願直白表達，才寫下這段情真意切、妙趣橫生，令人心馳神往的短句。

不是情書，勝過古往今來多少個肉麻的「我愛你」；不是詩詞，勝過古往今來多少卿卿我我、纏綿悱惻的詩句。清初文人王世禎讚歎：「錢武肅王目不知書，然其寄夫人書云：『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不過數言，而姿致無限，雖復文人操筆，無以過之。」

愛老婆愛到極致的，非三國荀粲莫屬。荀粲是三國曹魏的著名玄學家，幼年聰穎過人，成年後善談玄理，名噪一時；娶曹洪的女兒為妻，夫妻感情深厚。《世說新語》載：曹氏患熱病，高燒不止，荀粲光著身子到外面挨凍，然後回屋內用身體給老婆降溫，如此反復。

荀粲並沒有感動天地，愛妻還是離開了他。《荀粲傳》說他「不哭而神傷」，人問其「何哀之甚」？他回答：「佳人難再得……」痛悼不能已。曹氏病死不久，荀粲身染寒疾，年二十九而終，可謂泣鬼神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