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不二 在彼岸,而不在我心

文/Maple Day 圖/Barry Lee |2017.0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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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心動念經常在最幽微處,由外往內觀,浮動的心同影子一樣,漸漸縮小安定,到達不因外境而起分別心的境地。圖/Barry Lee

文/Maple Day

圖/Barry Lee

善宿菩薩曰:「是動、是念為二。不動則無念,無念即無分別,通達此者,是為入不二法門。」──《維摩經》第九品〈入不二法門〉

探望剛結束療程的朋友,在諸多治療所引發的副作用中,他最煎熬的是痛,怎樣的痛?「妳試想腳被桌腳壓到的痛,將其放大到全身每處、每個細胞,同時、齊齊痛,分分鐘鐘w都不停。」難以想像的不是他的痛,而是他怎樣承受下來?止痛藥也無效,那怎麼辦?「不怎麼辦。」

如果說痛是煎熬,那麼,萬物寂靜的深夜,便是折磨。痛得輾轉難眠,靜得能聽見自己翻身的聲音,也聽見痛的聲音。

痛,翻身,再痛,又翻,翻來覆去,不但驚擾了枕邊人,還會暈眩,彷彿坐在驚濤駭浪的危船之中,排山倒海而來的痛,載浮載沉的暈,整夜搏鬥,耗到天明,一刻不得歇,更見虛脫,真真是「苟日痛,日日痛」。

又日痛,索性不翻,整個人不動,在黑暗中,觀想全身,從腳趾到頭皮,感受自己說的每處都痛的每一處,近似賭氣,「看你能多痛?」很有點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況味,不知幾久,忽然發現自己只是「覺得」身體痛,卻沒有「感受」到痛,體認到這點,痛,竟然減輕了七八分,再多覺得幾次,痛,變成了一個存在事實,卻不是他的感覺,宛若此身無痛,但其實身上還有痛。他從身體不動的外相,往內觀,漸漸地,心不動。

《維摩經》第九品〈入不二法門〉中,善宿菩薩曰:「是動、是念為二。不動則無念,無念即無分別,通達此者,是為入不二法門。」這裡的動是妄想,每天不知起多少個妄想,在最易被輕忽的幽微處,起心動念,唯有心不動,不起妄念,不隨環境轉動,有次序的修行,最後才能到達不因外境而起分別心的境地。

當時的他,不懂那麼多,只單純覺得身體的「動」來「痛」去,難堪忍,也令他疲憊,但他不想哀哀叫,「如果叫有用,我必傾全力大叫。」《維摩經》第五品〈文殊師利問疾〉提到「是有疾菩薩,以無所受而受諸受」,生病了,若能心平氣和,逆來順受,重點在「平順」的接受病痛,或許,病痛也就不是病痛了。

這是許久之後才明白的道理,明白歸明白,還是需要用到功夫,不斷練習,不斷提醒,忘記了,又再提醒,再練習,直到降伏了舊的習性,新習慣融入骨血,才得清淨。就這樣,他從訓練自己身體不動開始,每當又痛得不堪,就告訴自己,不痛,不痛,進而提醒、要求自己不動會痛的念頭,丟掉哀怨,放入定力,把心安住,正所謂「不住其中」,久而久之,「痛是他痛,我是不動」,儘管病痛大軍依舊在,卻也只是在彼岸,而不在「我」心了。

一旦把痛落入常態,這樣的夜,說也奇妙,漸漸能眠,偶爾還得一夜善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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