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龔敏迪
宋人吳聿的《觀林詩話》記載:「東坡愛玉女洞中水,既致兩瓶,恐後復取而為使者見紿。因破竹為契,使寺僧藏其一,以為往來之信,戲謂為調水符。」
蘇軾有詩〈留題仙遊潭中興寺,寺東有玉女洞,洞南有馬融讀書石室,過潭而南山石益奇,潭上有橋畏其險不敢渡。〉那麼,他的調水符應該是交給了中興寺僧人的,蘇東坡的〈調水符〉埋怨說:「謾久成俗,關市有契繻。誰知南山下,取水亦置符……常恐汲水人,智出符之餘。多防竟無及,棄置為長籲。」所幸,最終他沒用這個「調水符」,因為那是件防不勝防的事。
此時他任一個鳳翔府簽判的小官,派衙役去取自己愛喝的玉女洞泉水,人家也要考慮值得不值得。就是去寺中取了竹符,也未必真的會為他取回泉水,哪裡弄點別的水敷衍一下就完了。其弟蘇轍寫了一首〈和子瞻調水符〉說:「多防出多欲,欲少防自簡。君看山中人,老死竟誰謾……置符未免欺,反覆慮多變。授君無憂符,階下泉可咽。」道出了相互間缺乏信任,彼此欺上瞞下的根本原因,可謂深刻。
蘇東坡的另一首〈和子由蠶市〉詩,說他們出山前:「年年廢書走市觀,市人爭誇鬥巧智,野人喑啞遭欺謾。」所以現在「詩來使我感舊事,不悲去國悲流年。」流年就是北宋的經濟文化正在走下坡路,大小官員利用權勢,同商人一樣,都想額外占點便宜,這豈不是欺謾泛濫的源頭?
嚴復曾評論宋朝:「若論人心政俗之變,則趙宋一代歷史最宜究心。中國所以成為今日現象者,為惡為善姑不具論,而為宋人所造就,十八九可斷言也。」宋朝以冗官、冗兵、冗費著稱,特別是造就大量冗官作為維護政權的基礎。所以讀宋史,讓人想起晉武帝司馬炎一度要淘汰冗官時,大臣荀勖說了一句話:「省官不如省事。」按理說,省事就可以省官,但省官又觸動了一大幫人的利益,會動搖政權的基礎,而養一大幫冗官互相牽制,也必定不會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