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杜英

學生時代聽教授講解《莊子．內篇．逍遙遊》，「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蜩與學鳩笑之曰：『我決起而飛，搶榆枋，時則不至而控於地而已矣，奚以之九萬里而南為？』適莽蒼者，三餐而反，腹猶果然；適百里者，宿舂糧；適千里者，三月聚糧。之二蟲又何知？」教授說，小雀鳥有小雀鳥之志，大鵬鳥有大鵬鳥的心性和天地，各安其所在，無法比較誰比較有意義，或誰必較幸福。

《文心雕龍》中，宋玉〈對楚王問〉：「其為陽阿、薤露，國中屬而和者數百人，其為陽春、白雪，國中屬而和者不過數十人而已。」陽阿、薤露或陽春、白雪，各有其美好之處，喜歡者之多寡，並不代表什麼；所以，「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那是差距，並不代表價值判斷。

南北朝是兩晉以後，一個一百六十九年的分裂時期，雖然建立的朝代都相當短暫，卻有相當出色的成就。

如今我們吟哦的雋永唐詩，是謝朓、沈約等人把「平、上、去、入」詩歌聲律四聲，運用於詩歌中，開創永明體的詩體，把中國詩歌引領向格律化，讓後來的唐詩輝煌燦爛。

我們琅琅上口的「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不聞機杼聲，但聞女嘆息」，也是當時傳下來樸質爽朗而又剛健的風格的樂府民歌，如果沒有〈木蘭辭〉，哪有今日讓全世界的人都為之瘋狂，逗趣的迪斯耐電腦動畫電影《花木蘭》？

沒有南朝宋劉義慶的《世說新語》，我們怎知道歷史上有名的大書法家王羲之成為「東床快婿」的故事？錯過了令人絕倒的王藍田，憤食雞蛋的有趣表情動作，是多麼可惜啊！

「敦煌學」專門研究敦煌石窟，畫家張大千曾經在敦煌石窟工作了兩年多，臨摹壁畫近三百件作品，成為大師。北朝的敦煌、雲崗、龍門三大石窟藝術，有塑像和壁畫，被譽為人類藝術史上的一大奇蹟。

書法在南北朝有「北碑南帖」的書風，後人稱南朝尺牘書法柔美風格，為「江左之風」；而北朝碑多帖少，書法風格後人稱之為「中原古法」，書法藝術論於此形成，這也是了不起的成就。

還有，偶像劇紅遍半邊天的《蘭陵王》，取材也來自北朝。光是藝術文化的成就令人讚佩，南北朝各民族之間的接觸、融和，在音樂、舞蹈、戲曲等藝術上激盪交流，是日後文化的重要里程碑。

歷史中，國祚長短或者國力強弱，常讓人誤判，以為長強就好，短弱就沒價值。其實，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不管是為王、為寇，從不同角度看來，一切都存在意義、都有價值；歷史如此，人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