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世昌(資深媒體人)
我結束留學與工作了三十一年的旅居東京生涯,決定回到故鄉台灣定居的前一年,日本正在流行一部《送行者》的電影,撼動了許多人的心。我聽當時的駐日代表馮寄台說,他建議馬英九總統看這部電影,據說陪看的除了外交部官員,還有日本的駐台代表等,給了想要推動台日文化交流的馬政府,上了珍貴的一課。
最近,在日本新興的一種行業叫做「遺品整理士」,這些人專門幫無依無靠或孤獨死的老人,整理他們留下的遺物,角色與送行者異曲同工。
《送行者》電影中也有著類似的片段。原是音樂家、卻在無意間投入了為往生者入殮工作的主角本木雅弘,本來就很排斥他的這個選擇,有一天卻又接到他已經失聯數十年父親的訃耗,因而前往為父親處理後事。老人的孤獨死,是現代日本社會常常見到的場景,為他們整理遺物的遺品整理士,難免會感受到對死的無奈感。
日本國內現在登錄的遺品整理士,有一萬七千人左右,他們的工作就是幫忙不幸去世者整理遺物。今年二月,住在富山縣的整理士M氏受託為一名五十歲的男性處理善後,往生者生平未婚,與住在縣外親族也都沒有往來,他去世後,他的親族委託遺品整理士代為整理遺物,交代說「什麼東西都不要留下」。
最近接受委託的案件,幾乎都如出一轍,反映出現代日本社會孤獨的一面。M氏說:「看到往生者留下的照片,寂寞感油然而生。」四年前他才從事這個行業,過去他做的是消費金融事業,還當過大阪店的支店長,每天就是面對被追討債務的可憐人,雖然收入豐厚,但不免心情空虛。
轉職到富山後,生了第一個孩子,他毅然丟去這個金飯碗,先後也換了好幾個工作,但一直不很順利。直到他聽人說,有幫忙去世者整理遺物的工作,為了生活只好投入,幾年後的現在,他慢慢的體會在大都會陰影下,耐著寂寞卻不幸往生者的心情。
去年他接獲的委託有一百六十八件,其中有兩成是「孤獨死」。有一些日本人不願意這麼沒有尊嚴的離開人世,希望在有生之年,預先為自己整理好遺物,這也是M氏最近比較著力的「生前整理」,他想要為孤獨的日本社會做出些微的貢獻。
一名五十多歲的女性,就找了M氏協助做好生前整理。她結過婚,二十三年前離婚後與兒子同住,最近兒子結婚,搬出去自己過活,她覺得「必須趁著還可以活動的時候,決定什麼要保留、什麼要捨棄,孩子們應該也會樂於接受」,所以她委託M氏幫她進行生前處理,一些已經不穿的衣物,以及放置著招灰塵的骨董品,毅然地就做了決定。
上了年紀以後,誰都會想到「我走了以後」的事情,有些人會交代這交代那的,寫了一大串的遺囑,另有些人則來不及想就溘然離世,只能從殘留的遺物中,窺見他們孤獨的身影。
日本是高齡社會,台灣高齡的情況也像日本,或許哪天台灣也會出現「遺品整理士」的行業,有幸?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