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如常法師

圖／人間社

二○○五年三月，「覺有情──星雲大師墨跡世界巡迴展」於馬來西亞開展，那是我第一次為家師星雲大師的書法展策展。歲月如過隙白駒，至今大師的書法已至新加坡、美洲、澳洲、中國大陸、香港、台灣等世界各地五十個國家，近九十處巡迴展出。

在大乘菩薩道的修行法門中，六度波羅蜜是重要的修行方法。以下是我這十幾年來，從大師書寫一筆字的點滴故事體會到六度精神。

布施

星雲大師如何以書法布施？他說：如果「一筆字」要說有什麼價值，就只是出家七十餘年來，憑藉一分與人結緣、給人歡喜的心，希望大家把我字內佛法的意義、信仰的法喜帶回家。

持戒

記得有一天晚上，大師一如往常書寫，作品一張一張的完成，時間也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看著時候已不早，大家心中納悶，大師今天為什麼寫這麼多張，都已超出他平常寫字的時間。但大家還是靜侍其側。又過了十幾分鐘，大家終於忍不住在旁提醒停筆休息，大師依舊繼續書寫。眾弟子不忍高齡的他，白天行程滿滿，晚上還要「熬夜」書寫，又再次提醒。終於師父停下筆來，看著大家說道：「墨汁還有，倒掉可惜，這一些還可以寫很多張，寫了就是墨汁的生命。」接著繼續提筆，直到墨汁用罄，師父又寫了十四張。持戒是甚麼？不浪費是其一。

忍辱

大師眼睛看不見，手又抖，行動不便必須坐輪椅，但他為滿眾生的願，不辭辛苦，與時間賽跑。演講、課徒、會客、拍照……往往一整天下來，連喝口水、上個淨房的時間都沒有。他無論走到哪裡，或等待授課，或講演結束，或飯前片刻，或跑香之餘，一得空檔就寫「一筆字」。有時徒弟們不忍，請他休息，明天再寫吧！他卻回答：「不要叫我休息，我不知道還能寫多少，能寫就多寫……」縱然寫到手痛、作嘔，他還是不肯休習，痛到極處，打針止痛，繼續寫。在大師寫的一筆字常常看到：生忍、法忍、無生法忍……

精進

有一次，星雲大師以十餘天的時間，寫了近兩千張作品，他要我們從中選出可以展覽的。我們一張一張的看，僅挑出兩百多張，大師說：「書法要寫好，真不容易！我眼睛看不到，手又抖，怎樣努力寫，還是寫不好，這樣展出，對不起大家……」當天，他一如往常教導弟子、開示、會議。晚上，待人群散去，他找來侍者與我，將今天淘汰的千餘張書法拿出，要我們一張一張說出不好的原因。原以為討論一下，沒想到竟然花了四個多小時，結束時已是凌晨兩點半。第二天早上七點不到，大師要我去法堂，一進門，只見堂內到處擺滿了墨寶，約有五十多張，墨跡未乾，想是大師剛剛才寫的。細看這些墨寶，橫豎撇捺，字距、行距、天格、地格已不復見昨天晚上討論的那些缺點，這不就是精進嗎？

禪定

中國藝術研究院院長王文章說：「大師的字超越了一般的書法理論和要求，不但無筆無鋒、無經營位置，甚至無勢無骨、無橫豎撇捺，但卻神采生動，氣韻流暢，法象自然，適眼合心，讓人聯想到禪的境界：『青青翠竹，皆是法身；鬱鬱黃花，無非般若。』在那超越了俗世規矩和方法的如行雲流水般墨跡中，有一種鮮活靈動之美和深刻的禪意。」

智慧

星雲大師謙稱自己字寫得不好，他說：「不要看我的字，請看我的心」。「心」在哪裡？大師又說：「字裡有乾坤，心中無一物。」既無一物，又如何看？此中的智慧值得我們用心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