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懸明鏡青天上】 李白的十二個月

文/江心靜 攝影/林存青 |2017.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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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懸明鏡》系列作品之一。攝影/林存青
努力了大半年,終於在磁青紙上染出雲朵的漸層,如同拉拉山滿月下,映照清暉的金黃雲海。攝影/林存青

李白詩中的月亮是永恆的,不論是山月,長安一片月或是月出天山,始終夜懸青天上,溫柔俯視風塵僕僕的李白,他,以及其他無法靠科舉考試進入仕途的讀書人,奔走於途,尋找匡世濟民的機會。旅途中,互相唱和抒情言志的詩,在碼頭和驛站流傳,唱小曲的歌妓、運送貨物的商人、客棧店小二、道觀真人以及地方官吏,無不受到詩仙浪漫奇想的月色吸引。

與教書維生的私塾先生或是落魄文人相比,李白很幸運,他是西域商人的兒子,雖然社會地位不高,無法投考,但他年紀輕輕身懷鉅款行走江湖,偷偷在水井投藥解除疫情,化名救濟貧士,和三五好友痛飲美酒,一醉解千愁。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業社會,旅途中建立赫赫名聲的李白宛如一匹脫韁野馬,自由自在。

如果李白出生在現代,他旅行只需要帶著智慧型手機和信用卡,或者連信用卡也不用,手機支援行動支付就可以了。不論他在北京胡同喝二鍋頭或是到義大利托斯卡尼酒鄉品紅酒,透過網路,他可以線上直播「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實況,與全球粉絲同步分享,甚至邀請交響樂團演奏,成為詩與音樂對話的文化盛事。

不同點在哪?農業社會,很少人離鄉背井,李白是異數,現代是工業社會進入全球化的消費社會,人人都是李白,沒有田地可以自給自足,也沒有固定工作可以終老,本來穩定的社會結構逐漸解體,工業時代的重型機械化生產、勞動力和資本變得輕盈流動。

波蘭社會學家齊格蒙.包曼(Zygmunt Bauman)提出「液態」(Liquid)狀態,形容現代社會的個人處境。他說:「在液態現代社會,不再有永恆的關係、紐帶,人際間互有牽連,但不再著重緊密扣緊,在於可以隨時鬆綁。」

現代人口流動頻繁,國家邊界模糊,加上社交媒體發達,人從社會規範中走出來,成為「失根」狀態,失去傳統的在地認同,容易陷入集體焦慮感,社群媒體創造的同溫層也許讓人不那麼孤獨,但也失去與不同意見的人對話的機會,無從磨練社交技能。

身處隨時隨地充斥訊息的液態社會,每個人都在移動,當李白仰望夜空,他看見什麼?

劉國松老師說:「畫家的畫室就是實驗室。」選擇磁青紙來嘗試,這是廣興紙寮的師傅經過十多道工序,手工漂染的深藍色厚棉紙,一般用泥金或是泥銀在磁青紙上抄佛經或是白描佛像,故宮典藏的龍藏經就是這種紙。然而,在深邃靛藍的磁青紙上,試著上色或是各種當代水墨技法(註),所有努力就像進入黑洞消失無蹤,沒留下痕跡。

努力了大半年,終於在磁青紙上染出雲朵的漸層,如同拉拉山滿月下,映照清暉的金黃雲海,當然,這是我的想像,要把想像化成真實畫面,又花了好幾個月才成功。

畫面的主角──月亮,則是以水拓為底暈染,加上增厚劑,擬真月球表面凹凸不平,呈現人類探索宇宙的時代。

圓形的月、不定形的雲,嘗試構圖的各種可能性,一發不可收拾,變成十二個月。

十二個月,等於一年,現代人生活節奏快,這件由十二個月組成的《夜懸明鏡》,隱喻現代人的一生,每個人在自己的舞台上,透過個性化消費,模仿明星式生活,看似豐富精采,實則脆弱虛幻,人際關係隨時可以被取代,自己的面貌也隨時改變。

夜深人靜,天上的月,不再是唐朝詩人永恆的精神家園,撫慰人心;太空人登陸過的月球,只是現代人求關注的熱潮中,稍縱即逝的風景。

現代社會,人人都可以發聲,如何在眾聲喧嘩的液態流動中,與月對話,與自己對話,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是《夜懸明鏡》作品嘗試提出的問題。

註:王源東、莊連東、陳建發、葉宗和

《台灣當代水墨特殊技法》全華圖

書,二○一三年四月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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